蒋嵘低头:“她知道,最早就跟她言明我心里有人,给予不了别的,我帮她改变在谢家凶险的处境,予她权力富贵,让她施展抱负,经营生意,掌家执权,甚至武力调配,让她自由得意,她也不求情爱,只要这些。”
“你成婚生女,我亦成亲有子,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也没想过辜负其他女子。”
“只是,后来我不知她病故,亦没想过你跟言阕会遭遇那样的事。”
徐君容发怔,突然问:“到底是谁要杀言家?”
蒋嵘盯着她,眼底暗沉翻涌,“言阕他自己知道吗?可跟你说了?”
徐君容:“你能赶到,说明你提前知道消息了。”
“所以,应该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呢?”
从暧昧,到交心,再突转急变。
也就是一刹的事。
蒋嵘安静,整个小院似乎也无比安静。
徐君容留意到这人的手抵着腰上的剑柄,缓缓拔出。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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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都没有任何武力。
但蒋嵘的剑跟蒋晦的剑不一样。
后者的剑,名贵无双,有神山峻岭的锋芒质感,本身却是轻薄蝉翼,以迅疾肃杀为主,在剑刃不同的照光角度,可瞧见不同的风采。
熠熠风华。
但蒋嵘实在雍容沉稳,剑就有了十足的王者之风,有点像一片海。
波澜不惊,厚重又随时可起哗然海啸,倾覆凡人。
而这样的人,这样的剑,岂是无练武基础的徐君容可抗衡的。
她眨眨眼,几乎以为下一当场,自己就要人首分离。
但。
剑搭在了边上桌面。
他松开手。
“我若是说,是言阕提前与我密信,让我赶来提前救走你,信不信?”
他不用“本王”这种尊严称谓,而是用了“我”,徐君容是震惊的,但半信半疑。
蒋嵘有备而来,从衣内取出信递给她。
这封信能解释他当年为何能赶到,毕竟当时言家是有预感的,带着秘密逃难,再不够缜密,也不可能被太多人知道。
所以宴王赶到的那一刻,徐君容在俩母女即将遇害的那一刻,她看到他的那短短时间内,从欢喜到恐慌,甚至深深的猜疑跟忌惮,都不可言说的。
她打开信,看了一会,神色从沉重,到恍然,最后眼含热泪。
蒋嵘看着,能体会到她跟言阕感情之深,其实他当年刚拿到信,是震怒的,怒他没有提前说,把她拽入那么凶险的处境,更怒他原来早就看出自己喜欢徐君容。
最怒自己既不够凉薄自私,又不够正直良善。
在那痛苦的两端中间左右摇摆。
就好像刚刚,他明明可以趁机,可他还是放弃了。
“你们,少年夫妻,感情深厚,是我再有私心也不能否认的事实。”
“但我当年匆忙赶去,再恼怒他,也没想过让他身死当场,让我敬佩的言家一干名医跟无辜之人全为之丧命。”
“可信里提及的祸害源头,你可知晓?”
信上内容其实不多。
——嵘兄在上,阕知危矣,举家恐有祸害之灾,如今正在路上,妻女相随,论本因源头,乃是陛下曾在当年逐鹿之际,与一神秘女子结缘生子,那一子,诞下之日,陛下委任之太医之中就有我祖父,因此子身份尴尬,断不至于如此缜密看重,但陛下似乎对其珍重万分,不仅重重设密,另建神秘地宫囚禁母子,并除掉一些知情之人,此乃绝密,祖父当时既觉隐患,先一步吃下暗藏药丸做旧病复发,陛下当时还算敬重他,只勒令他不许泄密,既放回,却不知后来那小皇子骤然夭折,其母亦焚死于地宫,惨烈无比,陛下震怒非常,欲彻查此案,祖父已被彻查,当时祖父乃损自身根基才避开灾祸,但也确实病发,熬过彻查后既撒手人寰,留了秘密予父亲,当时我尚年少,不知其故,待我近年携妻女回长安,我父知魏听钟重新查当年未有结果的悬案,深恐危机,才予我言明,让我早作打算。但我当时不解,祖父只是恰逢其事,并非罪魁,为何如此恐惧,问了,父亲才说那女子,乃是谢后手下之人。”
——她当年恐怕是陛下安插在谢后身边的细作。
——得事之后,有孕产子,陛下年事不轻,老来得子,又是登基后第一幼子,爱重且大有立为太子之意。”
——而我们言家,早些年曾受谢后极大恩惠——那会前朝废帝与谢后还只是太子与太子妃,赶上宫闱□□内乱,我言家有人牵扯其中,那昏君无道,也一并诛九族,还是太子妃私下悄悄出手保住了我们言家上下,如此大恩,祖父事后查出,一直记着的,可当时那情形,他根本不能言明内情,毕竟陛下多疑酷烈,如知我言家与之牵扯,只会认为我们家是为了予谢后报仇,暗中害了小皇子母子。”
——就算没有证据,陛下也一定会诛灭我谢家。
——所以祖父只能避开,只能藏着秘密。
——直到如今,避无可避,我作为言家子,因谢后的恩情惠及子孙,如今只是偿还,虽死无憾,但无辜者,真无辜,不该受此连累,比如我家娶入女眷者,与.....我妻女。
——我知你心,愿托付一切,只她愿意即可。
——此后生死种种,一概分明,清明予我一支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