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几度变化对人家的称呼,又避讳了林家父子的名头,提都不屑提。
语气凉凉的,听不出什么态度。
但探子大多缜密知心,擅分析情报内里,一下听出了些许微妙。
“三年前清明祭祖,林黯刚上任总兵,要担当沿海海盗劫船之事,无法回乡,便是当时的嫡长子林沉光代替其父来林公故里,结果在十里茶肆那边路遇正在监察沈氏茶商购茶之事,起了色心,多加调戏,若非护卫拦着,恐怕都欲行不轨了....当时在场的农户客商不少,人人都瞧见了,而沈藏玉当时亡故不久,言姑娘本就是顶着压力主持大局,人人都挑剔着,哪怕她是受害者,也被传得极为难听.....”
若钊两人都能想象到当时言似卿遭遇的流言蜚语多少厉害。
难怪如今待何县令跟蒋晦有些忌讳,总克制距离。
只因两人年轻气壮,容易被外人诟病她不守妇道......
若钊嘲讽:“恐怕背后有不少沈家的商业敌人在推动吧。”
若钦:“不止,也许连林沉光都参与了,这种小霸王为非作歹得厉害,也很懂得欺辱女人,没半点本事。”
他们所言非虚,探子点头赞同,“差不离如此,当时沸沸扬扬,愈演愈烈,沈家内部有些动摇,未敢信她,旁支一群人见风吹气,好生侮辱言姑娘,就是要逼着她交出掌家之权,最难的时候,就差冠以通奸之名了。那会,还是言姑娘雷厉风行,果断重罚旁支一些人,又顶着他人轻慢把一些生意单子做漂亮了,让沈家得了利益,取了一些人的信任,加上周氏撑着病重之躯惩戒了沈家本宗的碎嘴猖狂之人,内外处理,局面才好了一些。”
“闲言碎语,功名利禄,不外如是。”
他们都忍不住联系言似卿了,却见蒋晦始终冷漠,只说:“就算没有利益牵扯,她本就在势弱凶险处境,还非要撑这场面,那沈藏玉人都死了,坟头草都可披盖好大一个茅草庐,何必如此。”
他不能理解的是沈藏玉这人撇下一家老少跟年轻娇妻前去沙场打拼。
男儿建功立业是乃宏达志向,但未曾留予后路,未作至亲者之周全,也配得上她这般出挑的女子情义深重?
探子察觉世子隐意,又出于情报者的谨慎,补全了密要之事,“她与那沈藏玉有一独女,听说夫妻俩从前就对她珍爱非常,也许是为了这个女儿....担心她受自己连累,惹人非议吧。”
若是没有孩子,改嫁也就改嫁了,但有个孩子那是万万不一样的,这个孩子多多少少要遭人白眼,不若留在沈家,起码打拼出来的还是这个独女的产业。
虽一个女儿是单薄了点,但将来还可招婿......
这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家出身的老百姓会有的长远打算,不似蒋晦生来在帝王家,便是女郎也是娇贵的,乃千金玉叶,往下他姓皆为奴者。
是以在若钊等人看来,自家世子多少有些不知平凡百姓家艰难的凉薄。
不过。
蒋晦似知他们所想。
“这世上何止一个林沉光,她何尝不知,沈家的盘子顶天了那就那般,止步于商贾之家,这雁城的百姓人人见利,表面维护名声,实则人心擅妒且寡恩,但凡遇到点事,第一个背恩碎嘴的也是他们。”
她有让官家上位者放纵私欲歹心的资本。
去了任何地方都如此。
因为世代,世道,都如此。
“她若有这般吃苦经营的耐心,还不如博一把。”
“往上走。”
权力跟武器都在手里的人,才能自保。
假设把财富运作成后者,也可以。
但他仔细观察,又发现这言似卿道德操守很高,且遵循法制,哪怕是运用手段,也是利用了司法规则。
这就导致她不论要做什么,哪怕是保护自己,都束手束脚。
帝国爱这样的良民,皇家爱这样的子民,但蒋晦却看到了她的艰辛。
若钊几人惊讶,第一反应是:世子是暗示言姑娘改嫁权贵?
他们眼神不对,蒋晦并未察觉,只是瞧着密信,眼里渐有杀意。
“不过,如今她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我那王叔可不会放过她。”
若钊两人想到蒋晦此前的计划——此女留着就是对王府的大隐患,还不如借刀杀人,永绝后患。
如今情况有变,祈王的人马也到了雁城,连联络了当地两把刀,那世子殿下是要继续借刀杀人?
“他们应当不会杀言姑娘。”
“世子可有安排?”
蒋晦重新拉了缰绳,“我都露面了,对方自然也知道我在这。”
另一只手夹着密信。
“既已知広州知州何时照有了问题,那我若是不去查一查,岂不是予我宴王府留偌大的后患。”
“相比而言,雁城的言似卿倒显得是小事了。”
“若钊留下,若钦你跟我走。”
人分开,各有要事去办。
黄昏渐淡,入了黑夜。
若钊遵从蒋晦的吩咐抵达了沈宅外面的暗巷,准备蹲守预防祈王那边的人出暗手。
结果人刚到,巷子两边就窸窸窣窣出现一些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