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名女子,六十出头,栗色短发,在同龄人中应算是高个子,白色衬衣外面披着件灰色上衣。
玲斗感觉在哪儿见过这人,但一时又想不出。女子稍稍上扬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玲斗。玲斗感受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威慑力,不禁想往后退。
“进来吧。”女子声音略带沙哑,语气十分柔和,紧闭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这让玲斗稍稍安心了些。
在女子引导下,玲斗战战兢兢地走进房间。真皮沙发和耀眼的茶几映入眼帘,这儿是待客区,没有床,一旁有一扇门,卧室大概在隔壁。
“请坐。”女子指着沙发说道。
玲斗将背包放在脚旁,坐了下来。
女子落座后,视线仍停留在玲斗脸上。“看样子,你还没想起我。”
果然见过面!玲斗挠了挠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女子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你刚出生不久的时候,第二次是十五年前,那时你还是个小学生,不记得我也情有可原。”
玲斗在记忆中搜索,可惜一无所获。
女子从身旁的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这名字你有印象吗?”
玲斗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写着“柳之公司顾问柳泽千舟”。“柳泽……我没有听说过……”
“果然。”
“嗯……”玲斗来回看了看名片和女子,“柳泽千舟……这是阿姨您的名字吗?”
“阿姨?”女子右侧的眉梢微微一颤。
“啊!不不不,对不起!女士,呃……这是您的名字吗?”这恐怕还是玲斗有生以来第一次使用这么正式的称呼。
女子哼了两声,似在苦笑。“没关系,就叫阿姨吧。我这把年纪了叫奶奶也不奇怪。对,我叫柳泽千舟。”
“千舟……”玲斗小声自语。这名字不太常见,却很好听,相比时下那些哗众取宠的名字平添了几分典雅。
千舟又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摆到玲斗面前。“你可以看看里面。”
“是什么?”
“看了就明白了。”
信封里是张老照片,上有四人:后排站着一位老者,前面是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少女,两侧各站着一名女子。玲斗看向左侧年龄在二十至二十五岁之间的女子,暗暗吃了一惊。他将视线从照片移到千舟脸上。
“有什么发现吗?”千舟问道。
“左边这位女士一定就是您吧?”
“没错。”千舟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能认出来。”
“当然,几乎没怎么变嘛。”玲斗诚实地说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原来你还是会说奉承话的。”玲斗有些不知所措,想辩解,可话还没出口,千舟就继续问道:“右侧的呢?能认出来吗?”
玲斗把视线移回照片上。右侧的女子身着和服,比千舟要年长许多,约莫三十五岁,五官立体,堪称难得一见的美人。玲斗定睛细看,不由得惊呼出声。
“看来你已经认出来了。”
“这不是我……外婆吗?”
“对,就是富美阿姨。”
果然如此!玲斗重新审视照片。“太意外了!外婆曾经这么苗条啊。”外祖母如今那圆润的体形浮现在玲斗眼前。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大约四十年前的照片了。
“那么,这个女孩子是谁呢?”千舟继续问道。
玲斗盯着照片上的少女。少女看上去大概上小学三年级,穿着雪白的衬衫和藏蓝色裙子,短发,坚毅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避镜头,她的脸让玲斗想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是我的……母亲。”
“没错,是美千惠。站在她身后的就是你的外公直井宗一。”
“外公?啊……”玲斗记事时外祖父就已去世,几乎没人对他提起过外祖父是一个怎样的人,就连宗一这个名字,他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说。
得知这一点后,千舟告诉了他外祖父名字的写法。“宗一,也是我的父亲。”
玲斗不觉又是一声惊呼。“您的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比喻,也不是开玩笑,就是字面上的含义。直井宗一先和我母亲结了婚,生下了我。他是入赘女婿,改姓柳泽,直到我母亲因病离世后都保留着这个姓氏。后来,他和学生坠入爱河,下定决心再婚。有人对你说过你外公曾是高中语文老师吗?”
“没有,我第一次听说。高中老师……”玲斗一时难以消化千舟的话,不断在头脑中反刍,猛然一惊,“和学生坠入爱河后再婚?难不成……那个学生就是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