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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2 / 2)

赵清存将那柔软又圆润的耳垂捏在手中细看,轻声说:“我用的是师父教的独门针法,缝合之后,很难看出伤痕。但这些年过去,这伤其实并没完全长好。而且,我怕愈合后耳洞变得难看,特意在这里补了一针。这个痕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注1)

“你给我缝针了?!”晏怀微这下更为惊诧。

“你当时伤得很重,不缝针的话耳垂就很难愈合,要么舛错,要么扭结,要么慢慢烂掉。我担心你害怕,就没跟你说实话。”赵清存娓娓解释道。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时候赵清存给她端了一大碗苦药和一壶酒让她喝。她相信他,就喝了,结果喝完没多久便人事不知。原来那药竟是麻沸散。

赵清存给她喝麻沸散的用意就是为了方便缝针,旬日之后又喝了一回药,大概是为了拆针——可这人却什么也没告诉她,不仅骗她说只是简单做了些包扎,还用裹帘紧紧包着不许她乱碰,害得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耳垂上居然有这么大一个破绽。

晏怀微想着想着就有些闷闷不乐,把头扭向一边,又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发现了?”

“是。”赵清存答得很诚实。

“什么时候?”

“中秋。”

晏怀微瞬间怔住,她不是没猜测过赵清存也许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早!也就是说,她才刚入府没几日就被赵清存看穿了。

明晓此事非但没让晏怀微惊喜,反而让她觉得心头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又憋又恼。

这就好比你在某人面前使了个计谋,那人因着你所不知的旧事而识破了你的计谋,但他却不告诉你,只是默不作声观察着,冷眼看着你在他面前摇头摆尾上蹿下跳……好似耍猴儿一般。

好似耍猴儿一般耍得她头昏脑涨,还要玩//弄她,与她行床笫之事,让她从头到脚都变成娼妇模样!

也许那人在抱着她缠绵亲吻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晏樨,你可真下贱啊。”

思至此,晏怀微顿觉心底一阵苦涩汹涌,用力屏住呼吸才将满腔怒血悉数咽下。

她从榻上爬起来,捡起被丢得乱七八糟的衣裳,一件件穿好,而后站在榻边定定地看着赵清存,不亢不卑地说:“妾偷看了殿下的信,请殿下将妾送去崖州。”

赵清存被她这突然翻脸弄得有些发懵,道:“好好的,乱说些什么。”

“殿下怕是已经瞧出来了,妾接近殿下乃有所图谋。今日既已被殿下揭穿身份,妾认了,是妾无能,没将这出戏唱好。殿下若是不使妾流徙崖州,妾难保不将信上所言之事告知他人。”

听她说完,赵清存淡然地答了句:“我不在乎。”

此语颇为豁达,但他却没发现,这句话其实是有歧义的。

从赵清存的角度来读解,便是他根本不介意晏怀微会对他做什么。他心悦之,心怜之,与此同时他又什么都不畏惧——他的一颗心交织着爱与勇气,所以他不会责怪她分毫。

但从晏怀微的角度则完全不是如此——这句“不在乎”之中,饱含着厌烦和不屑一顾。因为他瞧不上她,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所以哪怕她机关算尽,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只会觉得她可笑罢了。

晏怀微顿觉恨如潮水,从足尖一路漫延至头顶,恨至无法呼吸。

“殿下所赉身子钱,妾分文未动……妾这就还给殿下……也请殿下将妾的献状还给妾,你我自此两清。”晏怀微气得牙齿都开始打颤,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

赵清存着实被对方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蹙起眉头,道:“这又是为何?我有哪里不对,你告诉我。”

他边说边伸手去牵晏怀微的手,哪知晏怀微却猛然将手抽走背于身后。赵清存牵不到手,便干脆去抱她,怎料又被晏怀微推开。她向后连退三步,再不肯让他碰一下。

经这么一闹,赵清存也隐隐有些窝火,冷声说:“你想做什么?”

“妾不过是条连死都死不成的贱命,还要劳动郡王殿下如此戏弄,真是折煞妾了。”晏怀微说完,转身就向屋门处走去。

提到“死”之一字,赵清存的火气也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他想到去年年初的时候,自己从前线回到临安,刚到行在就听闻晏家才女跳江的消息,瞬间如遭雷劈,肝肠寸寸而断。

他到现在都不敢回想那段日子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活过来的,他整夜整夜睁眼到天亮,心痛至几不欲生。

他隔三差五就去钱塘江,就是为了寻找她的尸身,想为她安葬。街面上传遍了流言蜚语,说她不守妇道,写了许多淫/词/艳/曲所以才尸骨无存,他气得面色青白,恨至发狂。

若不是尚未完成岳伯伯的夙愿,尚未收拾旧山河,他都恨不得同赴阎罗殿,上穷碧落下黄泉,跟着她一道去了。

直到中秋那夜,当他蓦然发现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书会先生竟然就是她时,那种又怒、又爱、又怨、又恨的感觉令他差一点儿理智尽失,恨不能当时就强要了她。

旧怨像火炭一样烧在心口,赵清存怒喝一声:“你站住!干什么去?!”

“妾回家。”

赵清存恨声说:“你还有家可回吗?你敢一声不响就跑去跳江,从那时起,你爹娘早就已经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