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除了脚下那条被大雪覆盖、几乎看不清模样的铁轨,再也看不到任何参照物。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片纯白的绝境中,都变得模糊起来。
乐康走得跌跌撞撞,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全凭一股不想被丢下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许更久。
就在乐康感觉自己的肺快要被冰冷的空气冻裂,双腿也如灌了铅般再也抬不起来的时候——
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宿珩,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抬起手,指向远方。
肖靳言和乐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奋力眯起眼睛望去。
在前方那片白茫茫的风雪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芝麻大小的,蓝色的影子。
那个影子孤零零地立在铁轨中央。
与这片广袤无垠的白色世界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终于……找到他了。
这个发现,像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三人的身体。
他们加快了脚步,顶着风雪,朝着那个蓝色的影子艰难地跋涉而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个影子的轮廓也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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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瘦小黝黑的男人。
他也穿着一身蓝色的劳保服,正迎着狂暴的风雪,孤身一人,在检修着铁轨。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有些机械。
他先是用铁锤费力地敲掉铁轨连接处冻上的冰块,然后又俯下身,用扳手去拧紧一颗被冻住的螺丝。
风雪将他的身形吹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片天地的怒火所吞噬。
可他没有停下。
只是沉默地,固执地,重复着手里的工作。
那个身影看起来,落寞又可怜,像一株被全世界遗弃在寒冬里的野草。
明明所有人都在温暖的工棚里偷奸耍滑。
可他……却不能、也不敢停下。
第88章
三人艰难地跋涉过去。
距离越近,风雪中那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就越发清晰。
那声音固执而又机械,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酸的麻木。
终于,他们走到了男人的身后。
或许是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他,又或许是那三道被风雪拉长的影子,落在了他面前的铁轨上。
男人敲击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地,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转过身来。
一张被寒风吹得皲裂、黝黑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
张文强。
这扇心门的主人。
当他看清来人是肖靳言和宿珩时,那双本就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便被滔天的怨毒和愤怒彻底取代。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嘴唇哆嗦着,紧紧攥着手里那把沾满冰霜的铁锤。
“是你们。”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杀意。
“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找到这里来?”
肖靳言刚想开口。
但张文强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竟然毫无征兆地,瞬间发生异化。
漆黑的粘液从布料的缝隙中渗出,迅速覆盖了衣物的表面。
而他脚下的积雪,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融化着,露出下面被染成漆黑的路基。
那具本就瘦小的身躯,再次开始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膨胀与扭曲。
他没有完全变成上次那团巨大的人形阴影,而是保持着人的轮廓,皮肤寸寸开裂,裂缝之下,是不断蠕动翻涌的,纯黑色的恶意。
他身上的异变,似乎也成了某种信号。
“沙……沙沙……”
一阵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从四周那些厚厚的雪堆之下传来。
肖靳言眼神一凛。
宿珩同样察觉到了,他漆黑的眼眸冷静地扫向四周。
一个,两个,三个……
一个个被积雪覆盖的黑色怪物,缓缓地从雪堆里爬了出来。
它们分散在铁轨四周的各个角落,身体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像是一具具刚刚从冻土中苏醒的尸体。
没有五官的面孔,齐刷刷地转向了铁轨中央的三人。
那股熟悉的绝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乐康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下意识地看向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