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朕回去,换得银钱,助他恢复元气。待他日后修为大成,你便是从龙之功,届时点化你修成正果,岂不美哉?”
然而老山参听完,抖得更厉害了。“正果”二字,在它这种草木精怪听来,约等于佛前供桌上的“果盘”。
谢泽卿的耐心告罄。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股无形源自幽冥之主的威压以他小小身体为中心,瞬间席卷整片山林!
整座山林中所有开启灵智的精怪,无论道行深浅,都在这股威压下不受控制地朝这个方向拜伏于地!
前一秒还企图刨地逃跑的老山参,“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头顶最嫩的绿叶哆哆嗦嗦地指向旁边一丛长势喜人的灵芝,又指向不远处石头下藏着的何首乌。
谢泽卿飘到它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
本该是孩童般纯澈的眼眸,此刻却燃着幽蓝的魂火,深不见底。
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揪住老山参头顶的叶子,像拎萝卜一样,将它从土里“啵”一声,拔了出来。
拎着在半空中蹬着短腿的老山参,转身化作流光穿过结界,回到禅房。
天光已微亮。
冷寂的檀香中,多了一丝破晓时分的湿冷雾气。
这一觉,无执睡得极沉。再睁眼时天已大亮。长睫微颤,他从入定中缓缓醒来。一夜调息,丹田内依旧空空如也,只是那股撕裂般的痛楚消减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带着凛冽帝威的阴风,凭空在房内卷起。
无执抬眸,望向窗边。只见谢泽卿那道略显稀薄的魂体正穿过蓝金色的结界飘进来。见无执已醒,三头身q版小人脚下一顿,立即幻化回原本模样——一身玄色暗金龙纹广袖长袍,姿态端然,贵气天成,这才再度飘入。
他手上还捧着个东西。那东西通体玉白,根须虬结,顶着一簇精神抖擞的翠绿叶子,周身萦绕浓郁灵气。
此刻,老山参眼里噙着两包泪,被谢泽卿掐着主根,蔫头耷脑地悬在半空。
谢泽卿飘至床前,将微微颤抖的老山参往无执面前一递。
他挺直略显透明的腰板,下巴微扬,一副等着被夸奖的傲然模样。
“喏。”
无执的视线从灵气逼人的山参移到谢泽卿俊美却带着几分稚气邀功的脸上。
“此乃灵气所钟,感朕之帝威,前来‘自献’。”
谢泽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解释:“非窃,非抢,更非欺诈。”
“此为山野之馈赠,与天地同理,不沾因果。”
无执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老山参肥硕的根须。
“可是,它在发抖。”
谢泽卿的表情,瞬间僵住。
“那是激动!”鬼帝强行挽尊,“能为佛骨之躯效力,是它千年的修行换来的福报!”
无执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一丝极淡的无奈又好笑的涟漪。
“有劳。”
声音很轻,却精准地搔在鬼帝心尖上。谢泽卿脸上的僵硬瞬间融化,凤眸中的幽蓝魂火明亮了几分,连带着整个魂体似乎都凝实了一丝。
他轻哼一声,故作矜持地撇开视线。
无执掀被下床。
谢泽卿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凤眸微眯,忽然开口:“钱的事,你无需担忧。”
无执穿鞋的动作一顿。
“朕,已想到了万全之策。”
无执抬眸看去,等着谢泽卿的下文。
只见鬼帝陛下缓缓踱步至窗前,负手而立,留给无执一个孤高绝世的背影。
“朕,乃鬼中之帝,万邪之主。寻常的驱邪委托,太过掉价。从今日起,朕,只接大生意。”
无执静静地看着他。
谢泽卿缓缓转身,英俊无俦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那日在你手机上所见,城中首富,夜夜被亡妻旧鬼所扰。朕可亲自入他梦中,与那女鬼谈谈‘人生’。”
“城东王家村的王老爷,家宅不宁。朕可显露一缕帝王真身,让他知道,谁才是这山头的‘王’。”
他顿了顿,凤眸灼灼地看向无执,“朕,亲自出马,为本寺创收。收费,就定在你们经常说的那甚……对!七位数。”
无执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认真地开口:“无证经营,是违法的。”
谢泽卿的笑容,僵在脸上。
“会被查封。”无执补充。
“……”
“所得收入,也需依法纳税。”无执再补一刀。
谢泽卿英俊的脸,彻底黑了。他活了几千年,头一次听说“鬼”做事,还要向“人”交税!
“迂腐!”
鬼帝陛下拂袖转身,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无执没有理他,自顾自穿好僧袍开始洗漱。清晨井水冰凉刺骨,他掬起一捧泼在脸上。冰冷触感让混沌的头脑清醒几分。镜中的人面容清隽,眉眼如画。只是脸色苍白得过分,唇上也无一丝血色,平添几分病态的破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