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她递了帖子,以探病为由,前往裴府。
孟令窈靠在暖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脸色仍有些苍白,精神倒是尚可。听闻赵如萱来访,她略一沉吟,吩咐道:“请她进来。”
赵如萱踏入内室,目光与孟令窈相接的瞬间,她脚步顿了顿,那双惯常骄傲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慌乱与急切。她快步上前,直接屈膝跪了下去。
“孟……裴夫人!”她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惊惶与颤抖,“我有性命攸关之事相告!”
孟令窈眸光一凝,撑着手臂想要坐直些,一旁的菘蓝连忙上前扶住她。孟令窈对菘蓝微微颔首,菘蓝会意,立刻上前搀扶赵如萱。
“三皇子妃这是何故?快请起,有话慢慢说。”
赵如萱借力起身,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她环顾四周,眼神警惕。孟令窈偏头对菘蓝道:“你去外间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菘蓝应声退下,轻轻合上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赵如萱再也抑制不住,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道:“三皇子……他昨夜与幕僚密谋,欲在万寿节期间,起兵作乱!”她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又异常清晰,“他在宫中……尚有内应,你中毒之事,与那人脱不了干系!”
孟令窈神色骤然凝重,身体微微前倾,牵扯到虚弱的身体,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缓了缓才问道:“是谁?”
赵如萱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终是开口:“是文贵人。”
孟令窈心下明了。原来那碗毒羹,来源于此。
“赵如萱,你需镇定。”孟令窈看着她苍白却强自支撑的脸,声音放缓,“你是名正言顺的三皇子妃,他眼下应当还不会动你。切勿自乱阵脚,让他看出端倪。”
“不、不……”赵如萱却用力摇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恐惧,“他已经疯了,若他觉得我碍事,绝不会手下留情!”她想起昨夜齐景那阴鸷暴戾的眼神,仍觉心有余悸。
孟令窈凝视她片刻,看出她是真的怕到了骨子里。她不再多言,转头轻声唤道:“菘蓝。”
菘蓝应声而入。
“去将我妆匣底下那枚白玉佩取来。”
菘蓝很快取出一枚质地温润、纹样繁复的玉佩。这是裴序给她的信物,见佩如见人。
“拿着它去找管家,让他立刻安排几个身手好、嘴严实的女护卫,暗中护卫赵小姐周全。务必谨慎,不可惊动任何人。”
菘蓝领命,持玉佩匆匆而去。
管家听了菘蓝的传话,没有多问半句,很快将事情安排妥当。
菘蓝持玉佩寻管家之事,恰被一个在府中任职的裴氏族人瞧见。
那人名叫裴成,是裴家的旁支族人,仗着这点血缘在府里谋了个清闲差事。他打从一开始就对孟令窈这个新来的主母颇有微词,区区一个四品文官家的女儿,凭什么能嫁到裴家做当家主母?听闻她中毒后恐难有孕,心中鄙夷更甚。
眼见她的婢女手中拿着裴家家主的玉佩去指派下人办事,裴成心中不快简直到了极点。
他寻了个由头,将几个平日里与他关系密切的小厮叫来,小声嘱咐了几句。
翌日清晨,孟令窈洗漱完毕,闲来无事,坐在了窗边,隔着窗户眼巴巴地望着外头的春日景色,她现下受不得半点风,菘蓝将她看得死死的,绝不容她踏出房门半步。叫她简直觉得自己是个雪人,一见光就化了。
菘蓝瞧她这样子,心疼得不得了,正要上前陪她说话,院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说了吗?夫人中的那毒,厉害得很,太医都说……怕是以后都难有身孕了。”
“啧啧,这不成了不会下蛋的……那啥了吗?要是懂事的,早该自己求去了,还占着位置作甚?”
“可不是嘛,裴家这样的门第,总不能绝后吧?真是……唉……”
话语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恶毒无比。
菘蓝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就要冲出去理论。孟令窈抬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她面上无波无澜,连眼神都未曾变幻一下,只平静地听着,仿佛那些污言秽语说的不是自己。直到外间声音渐歇,脚步声远去,她才淡淡开口,“菘蓝,去请管家来。”
管家很快赶到,听闻缘由,脸色一沉,躬身道:“夫人放心,老奴定当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