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随之而转。皇帝凝视着阶下臣子,目光在他比往日柔和几分的眉宇间流连,唇边不禁浮起一丝笑意,“朕今日坐在龙椅上,远远地便瞧见你满面春风,神采飞扬。雁行,莫不是心想事成了?”
裴序顿了顿,颔首道:“陛下慧眼如炬。”
皇帝闻言朗声大笑,伸手指着裴序,“你这闷葫芦也有今日!”
他凑近几分,故作夸张地嗅了嗅,“连香都用起来了,果然是大不一样了。”
忽然,皇帝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前几日静嫔仿佛与朕提及,说孟家那位小姐心思细巧,于调香一道颇有见地。”
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序,“你这一身香气,莫不是未过门的裴夫人所赠?”
裴序耳廓悄然染上一抹微不可见的薄红。他垂首不语,离座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肃礼。
见此情状,皇帝心中更是开怀,“好好好!待你二人成婚,朕定为你们备上一份厚礼,为尔等锦上添花!”
裴序与孟家结亲,他甚为满意。孟家并非簪缨世族,门第清流,根基纯净,更无盘根错节的党羽牵绊。
裴序结下这门姻亲,远比他与朝中旁的世家大族联合更叫他放心。
皇帝笑意温煦,宛如再慈祥不过的长辈,“朕还有一言告知于你,治大国如烹小鲜,齐家为先。家宅安宁,万事方有根基。”
裴序再次行礼,“臣明白陛下深意。”
钟指挥府邸,钟静姝托着腮,眨着一双灵动的杏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表姐,“表姐,你肯定是选中了裴大人。”
孟令窈轻抿一口茶,问道:“何以见得?”
钟静姝理直气壮地一拍桌案:“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他生得好看啊!”
说罢,还做了个捧心状,“那般俊美如玉的男子,换了我也舍不得推拒。”
孟令窈噗嗤一笑,“知我者静姝也。”
“哎呀,表姐你倒是坦诚!”钟静姝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可是仅仅因为好看就成亲,会不会太草率了些?万一日后……”
孟令窈神色淡然,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葡萄,“倒也不全是。他生得好看是一桩,对我也是真心相待。而且……”
她稍一停顿,继续道:“他家中并无什么长辈管束,婚后我便可时常回娘家探望父母,不必受那些婆媳规矩的拘束。如此种种,我尝试一番总不会吃亏。”
钟静姝眨眨眼,“那若是他日后变了心呢?”
“变心便和离。”孟令窈答得干脆利落,“父母疼我,断不会不要我。即便…即便他们有朝一日不在了,依着聚香楼如今的势头,也足够供养我过富足安稳的日子。女子嘛,手中有银子,心中就不慌。”
钟静姝听得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表姐想得倒是通透。”
她眼珠一转,“表姐可知裴大人是何时对你上心的?”
孟令窈沉吟片刻,“去年过年时分吧。”
“去年!这么早!”钟静姝瞪大了眼。
孟令窈矜持颔首。
早在那时,裴序就送出了价值万金的令牌,还能不是对她情根深种吗?
“正是那次陪同祖母进山上香,我贪看风景,在山上迷了路,幸得他相救。”
“原是英雄救美。”钟静姝扼腕,“早知如此,那日上香我也一起去了!”便能近距离围观如此盛况。
她急急追问,“那后来呢?”
孟令窈三言两语带过中间诸多纠葛,“……及至他上门提亲,他说我'蕙质兰心,才情斐然,风仪气度,朗朗如日月',倾慕已久。”
她将裴序那日上门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钟静姝听得心神摇曳,正待感叹,忽闻窗外花丛中传来极轻微的窸窣声。
她眼神骤然一厉,倏地起身,右手闪电般扯下腰间缠绕的软牛皮鞭,厉声喝道:“什么人!”
霎时间,娇憨尽褪,杀气凛凛,端的是将门虎女风范。
数息后,窗扉自外被推开,露出钟定明略显尴尬的笑脸,他身后是讪讪站立的钟定曜。
“是你们?”钟静姝顿时没了气势,鞭柄轻敲掌心,嫌弃道:“堂堂男子汉,竟学那些下作手段偷听女儿私语!”
钟定明轻咳一声,辩解道:“冤枉!恰巧路过……真真是恰巧!”
他目光扫过孟令窈,神色忽转郑重,攀住窗沿急切道:“表妹!我是恰巧听了几句,可有些话不吐不快!任男人说得天花乱坠山盟海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千万别被那些甜言蜜语迷了眼睛!重要的不是他如何说,而是他如何做!”言毕,他看向兄长,寻求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