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窈眉梢微动,还真是实心眼的宫女。可若说林云舒平白给她送酒道歉,她却不信。
略一思忖,她出声问道:“寻常冰魄酿中都有些什么?”
“回小姐,主要是糯米、桂花,并几味果子调味,”淡月如数家珍,“……还有桑葚增色提香。”
“桑葚!”菘蓝打断他的话,“我们小姐是不能食桑葚的。”
孟令窈接过话头,“我与桑葚体质相冲,食用一点便会起一身的疹子。”
这就对了。
她心中舒了口气,豁然开朗。
这才是林云舒的行事风格,既给她找了不痛快,又不会真的伤筋动骨。
随即又皱紧了眉头,“可那酒里确实添了不该有的东西。”
“小姐所言极是。”淡月回道:“小人反复询问彩云数次,她才想起来,在送酒路上,曾偶遇别院的一个小庄头,那人找她打听宴席上的贵人们都爱吃什么果子。那庄头出手阔绰,当场给了一贯铜钱,她才同他说了一阵话。似这般打听主子喜好的仆役太多,她并未觉出不对。”
“那酒中的药,便是在两人交谈时,悄无声息下进酒里的。”
言毕,淡月朝轩外唤了一声,“把人带上来!”
未几,一个身形彪悍的灰衣男子,如同拎小鸡般提着一团人影步入厅堂。那人头上罩着黑布套,浑身被手指粗的麻绳五花大绑,结实得动弹不得,双腿不自然软垂着,像是断了。饶是被丢在地上,也只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一见那人的身形,菘蓝立刻讶异出声,“小姐,就是他!”
裴序侧眸看向孟令窈,孟令窈三言两语,将那日菘蓝曾经见过这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男人听到声响,立刻挣扎扭动,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别杀我,别杀我,我都招了,什么都招!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淡月轻轻咳嗽了一声,男子立刻噤声,身子犹自不觉地打着颤。
他恭恭敬敬道:“这便是那日拦住彩云的庄头,平日里专司别苑果树栽培。名唤王朝贵。”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姐明察,他的腿是自己从树上摔下来摔断的,非我等所伤。”
他眼巴巴地望着孟令窈,盼着这位未来的女主子千万别误会他们动用了酷烈私刑才好。
孟令窈矜持微笑,点了下头。
这解释实在有些多余,即便不是他打断的腿,他的手段想必也没轻到哪里去。
她垂眸,冷声问道:“是谁指使的你?”
王朝贵喉间咯咯作响,像被什么堵住了,半晌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淡月压低嗓子,阴恻恻道:“主子问你话。”
王朝贵猛地一颤,磕磕巴巴道:“是、是吏部清吏司主事孙方海孙大人!小人贱内的娘舅。大人饶命!是他在端阳前三天私下找的小人……”
他一口气不敢停歇,唯恐稍有停顿便身首异处,“他说让…让小人寻个机会,无论如何想个法子,让孟家小姐当众出个丑。就是……就是要她丢了闺阁脸面!不拘是泼湿衣裳,撞撒脂粉,或是踩污裙角……都行。”
是他躲在角落,远远望见孟小姐姿色出众,心生了歹念,心一横,拿了先前在坊间弄的药。原本还发愁怎么下手,恰好撞见专门给孟小姐上酒的小丫鬟,于是顺水推舟,把那药扔进了酒里。
他是知道的,这些高门贵女最重名节名声。出了这等事,谁敢声张?不过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再说了,又是上头贵人赏的酒,出了事也赖不到他身上,更是没了后顾之忧。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谁料明明见到那孟小姐进了后园,却死活找不到人,后头宫里又着手清查,心知不好,惶恐不已,一个不察摔断了腿,活也不敢干了。
不想前脚刚出了别苑,后脚便被抓走,这些日子受尽了折磨。
说到最后,王朝贵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涕泪糊满了口鼻。
孟令窈静静听完王贵颠三倒四的招供,面上神色淡淡,并无太多波澜,只是眉峰微微拧起,若有所思。
孙方海,这个名字于她而言算不得熟稔,京中官员何止千余,吏部清吏司主事不过六品文官,且年纪颇大,素无交集,不熟悉实属常情。
然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此人要寻她麻烦,必有缘由。
蓦地,脑海中几个零散的片段如珠线串联,渐渐明朗——
第64章良心作痛“窈窈……想不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