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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她被阴暗批缠上了 第99节(2 / 2)

撇开眼,张静娴的眉尖微微一蹙。

“想去哪里?不如留下来说一说你的章程。”谢蕴拉着她坐在矮榻上面,像是没有感觉到她情绪的突然变化。

他的手指揉捏着她的指腹,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张静娴沉默地坐着,摇了摇头。现在只是深秋,公乘越便预料到了今年是个寒冬,他和长陵的官吏等人会处理的很妥当,她说与不说似乎没什么用。

公乘越的耐心即将耗尽之前,她还是没有开口。

“每逢冬日,庶民百姓的日子最不好过,虽不少食但总有不少人冻死。”谢蕴轻描淡写地说着每年有多少人受不了寒冷,口吻是不甚在乎的。

仿佛,这个章程拟与不拟无关紧要。

张静娴动了动嘴唇,又听公乘越笑了起来,“死几个庶民有何值得拟章程,粮草和防御工事才是重中之重。”

天气过冷的话,防御工事难以修建,这是开春就要完成的,否则很容易被氐人抓到机会入侵。

闻言,谢蕴把玩着张静娴指腹的薄茧,嗯了一声,并未反驳。显然,他与公乘越口中的章程是一回事,而这个农女以为的又是一回事。

简单的一个字立刻将张静娴拉回到了前世两人那些争吵的时候,她不习惯他看她如眼珠子一般总想禁锢她的自由,更无法认同他视庶民为尘埃的种种决策。

这些高高在上的世族们一心打败氐人护住中原,根本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也不是为了所谓的仁义。

建功立业是为了获得声望和权势,维护民族正统是为了保他们的统治安稳,地位永远不变。

他们的傲慢刻在了骨子里。

张静娴骤然惊醒,眼睛飞快地看向了书案上的笔墨,她就算成为了他的夫人,但庶民的出身不会改变。

“我来拟。”她的手在谢蕴的手心里挣扎了一下,终于获得了自由。

公乘越看过来的目光有些许怀疑,似是不相信她一个未接触过政事的女子能提出切合实际的章程。

“慢慢来,不急。”奈何谢使君发了话,他不得不静静等待。

张静娴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案前面,提笔在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停顿了片刻,手腕发力,将前世她的所听所闻汇总写了出来。

降下大雪的不止长陵,还有建康。

那日谢丞相与她同吃烤肉便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草庐内,他们交谈许久。

比起谢蕴和公乘越,谢丞相对庶民百姓较为宽和,和她讲了许多百姓的事情,也问了她许多。

张静娴尚有印象,循着记忆与自己的些许感想经验,硬是写满了几页纸。

写到手腕发酸,指尖隐隐作痛,也没停下。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写下最后的一个字,才发现公乘越已经离开了。

谢蕴还在,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长指上缠绕着一条熟悉的发带,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淡淡问道,“写完了吗?”

两个时辰快过去了,他也盯着她看了两个时辰。

谢蕴忽然意识到,他第一面见到的灰扑扑的石头正在逐渐蜕变成一块柔润的美玉。

听伯父说,初到颖郡,她将惯会倚老卖老的族老们也镇住了,比起到蔡家的那一日,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谢蕴的心脏软了一角,随即又有一股热流涌上他的喉咙,他半阖着眼,继续凝视她。

张静娴默默躲开了他的目光,将自己草草写好的章程递给他,小声说,“只是第一版,我还可以再修改和补充。”

谢蕴接过去那几页纸,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毫不意外于她的重心从防御工事转移到了庶民百姓身上。

他神色漠然,看不出是同意还是反对。

张静娴抬眼看他,熄灭的亮光重现,汇聚成一个小小的、矮矮的火苗。

“防御工事我懂得不多,郎君可以让旁人再拟章程。但长陵不乱不溃,将来对付氐人的将士会更加英勇。”

她重来一次,依旧难以忍受公乘越提出的以残兵老兵诱敌深入的计策,不过此时此刻,还不到提出的契机。

“阿娴的话有几分道理。”谢蕴将她涂涂改改的几页纸看完,沉叹着仰起下颌,喉结滚动,“最后的几条隐约可见叔父的风采,不枉你读了这么久他的文集。”

他只是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开心一些,却没料到,她真的能给出他可行的策略。

对于倨傲又挑剔的谢使君而言,将她与谢丞相相比,已是极致的夸奖。

张静娴不自然地抿紧唇瓣,说不出是听到他的夸奖,是高兴还是烦闷,但肉眼可见地,她的眉目多出了神采。

反正,比在灯下她歪歪扭扭地缝发带时,更动人。

谢蕴定定看着她呼吸一重,她不知道,她在慢慢变成一块美玉的过程中有他的雕琢,不管承认与否,上面也刻着独属于他的印记。

是他将她带出了那个偏僻的山村,教她识字,让她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阿娴,”谢蕴是很满足的,凑到她的耳后低语,“你愿意成为名副其实的使君夫人吗?”

蛊惑她去行使使君夫人的权力,当她体会到了那种极为美妙的滋味后,她还会甘心离开他回去一个偏僻的山村做一只蜉蝣吗?

这是谢蕴为一个农女编织的牢笼,以爱为名,以利为锁。

而自古以来,纵使再有魄力的英雄,只要深陷到其中,就没有能够成功逃脱的。

张静娴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上有片刻的凝滞,她不明白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她确确实实地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