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扣,越紧。
扳指内的机扩被大?力?按压得发出了?轻微的颤音,好似骨头被折断时发出的悲鸣。
李璧见季承宁眶血红一片,大?惊失色,“司长,您眼睛怎么更严重了??”
季承宁简短道:“上药而已,你先说出什么事了??”
李璧瞅着崔杳,欲言又止。
“这是我自家表弟,无妨,你直说吧。”
李璧又快速地?环视了?一圈,好像在提防什么一般,复压低声?音,“大?人,梅家出事了?!”
季承宁一愣,“嗯?”
他要坐起?,保持这个?姿势身体却麻了?大?半,身形一晃,被表妹牢牢扶住。
李璧沉浸讲述大?事的紧张亢奋中,根本没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
他语速极快,“原本是司天监的官员上报陛下说京城北郊有龙气,请陛下慎之,陛下就派了?官员去查看,不料那处龙气所在竟是长公主的别院。”
季承宁有些疑惑,“这也算是出事?”
长公主是皇帝亲姐姐,别院有龙气,能寻出一百个?理由搪塞过去,更何?况,陛下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处置长公主?
“不不不这一干官员本要回去,谁料被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拦住,言自家子女在别院附近走失,杳无音讯,官员们问过方知,失踪的少男少女竟有近三百人之多,兹事体大?,为首官员不敢隐瞒,如实上报陛下。”
李璧喝了?口茶,又迅速道:“陛下大?惊,派刑部、大?理寺、还有绣衣司一道去查验,”他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惊惧,“不想,别院内无户籍的奴隶有上千人。”
没有户籍,就意味着在法理上,世间没有这个?人。
可以?随意处置、发卖,乃至虐杀。
“之后刑部侍郎又在别院不远处的后山上发现了?几十具尸骨,有的骨头森白,有的才下葬不久,衣服还完好无缺,绣衣司拷问别院管事,他一股脑全招了?,说是主人,也就是梅雪坞授意其?所为,他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诱拐清白人家子弟,肆意玩弄杀戮,现下激起?了?民愤,桩桩件件都?足够梅雪坞死一万次!
季承宁眼中闪过浓浓的憎恶。
四目相对,崔杳轻轻垂眼。
长睫宛如脆弱的蝶翼。
季承宁以?为他害怕,悄然?拍了?拍他的手背,权作安抚。
“陛下震怒,”李璧厌恶地?说:“此事还不知要如何?发落呢。”
季承宁无言片刻,忽道:“你怎么知晓得这么清楚?”
李璧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在下有亲戚在绣衣司,”他讨好一笑,“大?人您可别向外说。”
季承宁知道李璧的用意,沉吟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
“大?人客气,您是我的上司,我但有所知,自然?不能隐瞒。”见季承宁眼睛还通红,又马上道:“大?人,属下先下去了?,大?人好好歇息。”
季承宁颔首。
李璧退下,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
崔杳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圆盒,轻轻拧开,以?指蘸了?些。
季承宁犹在沉思。
他刚打完梅雪坞,梅家就出事了?,难道是陛下有意整治这些豪族,杀鸡儆猴?
一点甜香扑鼻。
季承宁抬眼。
但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他眼前放大?。
他强忍着没动。
手的主人似乎为他的听话感到满意,轻轻笑了?声?。
弄得季承宁耳尖发痒。
而后,这只手轻轻地?落到他红肿的眼周,指尖轻按,温柔得好似拂去一片落叶。
触感凉且滑。
肿胀的肌肤如久旱逢甘霖,一下就舒服了?不少。
是消肿止疼的药吗?
季承宁心说。
“在想什么?”崔杳见他若有所思,伏下身,轻声?问道。
二人对视。
季承宁静默良久,蓦地?露出一个?笑来。
崔杳给他擦药的动作顿住。
季承宁歪头,一绺冰凉的发滑入崔杳手中。
剐蹭过指缝,痒得要命。
小侯爷戏谑道:“我在想,妆罢低声?问夫婿。”
只是司空见惯的玩笑话,崔杳却猛地?转脸,避开了?季承宁的视线。
可正面,却是一面高大?的铜鉴。
寓意着堂悬明镜。
镜中人一侧躺,膝头曲起?,一晃一晃的,姿态安闲风流。
另一人则垂首,毫无表情,细看之下,却能看出他眼中的经络在颤抖。
二人在镜中对视。
崔杳的喉头滚动。
再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