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宁身体发僵。
“别动。”崔杳道。
湿凉的气息与丝丝缕缕苦香萦绕在鼻尖。
季承宁屏息。
江临舟听那人语气强硬,不由得一愣,他本以?为是下人在服侍季承宁用药。
他悄然?抬眸。
季小侯爷被迫仰起?头,修长荦荦的脖颈,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对面之人则居高临下,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不让他逃开,一手持帕拭泪。
动作强硬,却又透着种古怪的温柔。
不可置喙,不容抗拒的温柔。
丝丝缕缕,又连绵黏腻地?缠绕上去,如蛛网绕身。
可季承宁偏偏又没有反抗的意思,江临舟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结结巴巴地?说:“既然?小侯爷无事,属下就退下了?。”
“嗯。”季承宁闷哼,“江郎君自便?。”
正要踏出书房,江临舟却扭脸,想再看一眼。
只一瞬间,那正极专注地?给季承宁上药的青年却倏地?抬眸。
江临舟不期与之对视,被对方满目冰冷煞气惊得浑身发冷。
后背瞬间被冷汗洇湿。
江临舟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却见那青年再度低下头,托着季承宁脖颈的手又悄然?向内。
是个?占有欲十足的姿态。
江临舟如坠冰窟,转身而去。
“江郎君?”崔杳冷不防出声?。
通过数月来朝夕相处,季承宁已渐渐摸透了?他表妹迂回委婉,甚至称得上别扭的性子。
但小侯爷现在对表妹喜欢正浓,只觉其?人虽怪异乖张,但也不失可爱可怜。
遂不解释,扬唇笑看崔杳,“崔郎,”他一手扯住崔杳的衣袖,放柔了?嗓音,“崔郎。”
季承宁刻意拉长了?调子,比方才唤江临舟甜腻百倍。
崔杳只觉被块饴糖塞了?满口,甜丝丝的糖水不住地?往五脏六腑淌。
他心情微妙地?平复,嘴上却道:“好奇怪的叫法。”
季承宁逗他,“你不喜欢我便?不这样叫,也罢,如此唤人,不过是同僚间虚与委蛇,客套一番罢了?。”
崔杳眯眼,“和我,也是虚与委蛇?”
季承宁翘唇,反问道:“你是我同僚?”
暖暖的呼吸落到崔杳唇上。
明明不热,却无端令他觉得滚烫。
烫得崔杳想躲避,偏生又渴求,于是头垂得更低。
“现在是。”他声?音有些沙哑。
一滴药滚入眼中。
季承宁下意识闭眼。
季承宁虽信任崔杳,却还是被弄得提心吊胆。
毕竟是人都?不喜欢被拿着个?异物逼近眼睛,何?况这异物还会?往下滴液体。
季承宁被弄得提心吊胆,好似在等刽子手砍刀落下,胸口砰砰作响。
崔杳冷静地?说:“没进去,歪了?。”
见对方置若罔闻,他手指微微用力?,命令道:“睁开眼。”
小侯爷可怜兮兮地?睁开眼,因?为药粉的缘故,素日清亮凛然?的眸光有些涣散。
药与泪一道自眼角滑落。
是艳丽的红。
崔杳呼吸猛地?停滞。
他爱干净,小侯爷亦然?。
所以?,这点混合眼泪和药的液体,应当擦去。
帕子方才已用过了?,他找不到新的,手指未免不洁净,唯有舌尖可用,既干净,又灵巧。
若他这样做了?,小侯爷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大?概会?受惊逃开,避之不及。
如果告诉他这是治疗的一部分,现下还算信任依赖他的季承宁会?不会?乖乖地?忍受呢?
“大?人!”
崔杳猛地?退回原位。
他深吸一口气,阴森森的视线往李璧身上一掠而过。
李璧不明所以?地?搓了?搓胳膊。
大?人的书房好冷,才四月就开始用冰盆了?吗?
“什么事?”
一无所知的季承宁朝好心为他上药的表妹感激一笑。
这样不设防,倘若心怀不轨者,会?被怎样过分地?对待呢?
崔杳死死地?扣住了?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