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做到了。
可她坐下时,手却颤了一下,下意识将手伸过去摸了摸,那封信仍旧在包里。
一手信,一手第一名数学试卷,并存于她的世界——一个光明,一个幽深。
教室里,有人窃窃私语:“她怎么可能第一?”
“不会是抄的吧?”
“也太假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步这么大,不会是抄的吧?”
“但是数学怎么抄……”
她听见了,但没有回头。她知道这张试卷是她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没有作弊,没有猜蒙,全是她深夜在题海中翻滚出来的答案。
如果说有什么进行推动的话,大概是最近为了清楚心魔她只能半夜疯狂看书和写题了……
放学时,葛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带善意,也不急于动手,就像一头在灌木丛中卧伏的蛇,冷眼看着猎物不自知地靠近。
她走到叶语莺身边,半眯着眼,扫了下她的书包的夹层位置,理直气壮地质问道:“叶语莺,你上课摸了你的书包无数遍,不会那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吧?”
葛洁的眼神,像一只狼闻到了她藏起来的伤口下的血腥味。
叶语莺本能地顿住。
她没想到葛洁会注意到这么细节的举动,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在教室里当众开口。
书包的夹层确实被她摸了无数遍,藏着的东西……确实不可告人。
她的背有那么一瞬间僵硬,但下一秒,她脸上的神情就被她硬生生压平了。
“你管得着吗?”她语气很轻,甚至带了一点点困倦和冷漠,就像听到的不过是一句无聊的风凉话。
葛洁挑眉,笑了:“你要是敢说没藏东西,咱们不如当着大家的面,把你书包倒出来看看?”
这句话一出,班里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顿时起哄:
“对啊!说不定她真的藏了小抄!”
“还第一名呢,笑死了,说不定是有‘高人’指点!”
“是不是在老师办公室偷的标准答案?”
叶语莺站在原地,眼神扫过他们,像是看着一群完全不重要的背景音。
她没说话,低头从书包里抽出那张卷子,干脆利落地摊在桌上,然后一字一句道:
“有本事你抄一个给我看看。一样的分数,给你整张空白卷,让你抄。”
她语气不带火气,却字字带刀,反而把全场怼得一片静。
葛洁倒是毫不惧怕她的正面回击,笑容冷了几分:“你干嘛这么激动?我又没说你抄,你这样……倒是真有点做贼心虚了。”
“是啊,你没说,”叶语莺点头,淡淡道,“你只是在影射、挑拨、造谣而已。”
“如果那么光明正大,为什么不敢打开看看?”
她从旁用了激将法,众人一阵附和,叶语莺抬眼看着面前这些人,一瞬间脑海中竟然浮现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些人。
教室的光是昏黄的,黄得像一盏快烧尽的灯泡,在这帮人脸上投下模糊不清的影子。所有人的表情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带着浅薄的好奇、伪善的关切,还有毫无成本的恶意。
他们想看的,从来都不是真相。
而是一个比他们更糟糕的人跌倒的样子,好让他们安心地确认自己不算太差。
叶语莺握着书包的手忽然松了,她甚至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像一道冰缝,从嘴角裂开,却冷得毫无温度。
“你们想看什么?”
她的声音极轻,落在教室的噪声里几不可闻。
声音压进一丝真正的情绪——像是一点火星落在冷水上,轻微,却能蒸腾出热气。
“想找个理由,翻我包,侵犯我的隐私,污蔑我诋毁我,想看乡下丫头被打倒后站不起来,尽管打倒我对你们毫无半点好处,但是你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她一步一步走到讲台前,把那张高分的数学卷子压在讲桌上,摊开。
“我把我的试卷放在这里,你们随便研究,信不过我,去举报也无所谓,数学考试我如果写的是和老师一模一样的标答,也是很容易被识别的。”
她抬眼扫过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同学。
那一刻,教室不是教室了,是个没有门票的戏台。
她是那个即将被拖出去示众的“犯人”,而他们,是坐等开场的看客。
叶语莺忽然就明白了,鲁迅写的“看客”,不是夸张,不是虚构,是众人骨子里的惯性。
在《药》中,当夏瑜被砍头时,看客只关心热闹,看得出神,甚至小贩能借机卖血馒头赚钱。
《阿q正传》里,赵家人和村人一方面欺负阿q,一方面又在阿q被处决时冷眼旁观或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