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渐渐从甘衡身上散开,化作人形,苛丑微微俯身将脸凑得离甘衡很近,近到彼此鼻息交错,体温相接。
甘衡一阵头皮发麻,这恶鬼虽然浑身冰冷,但是实打实在喘气,他到底是活物还是死物?
苛丑微微偏了偏脑袋,凑近甘衡脖颈处,呼出的冰凉气息一下一下打在甘衡颈边那颗红痣上,苛丑声音喑哑道:“我只是……”
可余下的话却尽数咽进了滚动的喉间。
苛丑望着那颗痣,眼神幽深。
若是甘衡能够看见,恐怕都能从那眼神里读出一个信号,那就是想生吞活剥,再不济也要舔!
“靠……”待黑雾散得差不多,甘衡猛地一下挣脱开了。
他退得离苛丑远了些,捂着自己自己的脖子——那里方才被苛丑呼了好半天气。
苛丑还没回过神来,就对上了甘衡戒备的眼神。
甘衡:“我先同你说好了,就算你救了我一命,可你若想就这样吃了我……”他微微眯着眼,嘴角勾起了一个笑,“那便是你打错算盘了。”
那笑容里满满都是挑衅,他在明明白白告诉苛丑,他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让鬼拿捏的软蛋。
苛丑:“……”
有时候做鬼也挺绝望的。
第10章沉羌城(一)
边陲小城,黄沙漫天。
那黄泥土和成的土墙上写着大大几个字。
甘衡掀开斗笠一看,乐了。
上头写着的是:贵人与蛮子不得入内。
这蛮子应该就是离这不远的胡蛮人。
但是这贵人……
他好笑地问一旁看守城门登记的人,“这上面写的‘贵人’是什么意思?”
“皇亲贵胄,够贵了吧。”城门口登记那人懒散回道。
登记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青年,他从上到下觑了甘衡一眼,最终停留在他这张脸上,评价道:“穿得不咋地,长得倒是一身贵气……”
他拿笔点了点甘衡:“哪来的?往哪去?”
甘衡:“岐山那边来的,要往南堤去。”
那人一听岐山就瞪大了眼睛,“岐山那块,现如今还有活人?”
“有的有的,改天我还要再去趟岐山喝喜酒呢。”甘衡微微一笑。
那人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名字,去南堤做什么的?”
“甘衡,回南堤老家。”
那人几笔写完,字潦草得估计也就他自己看得明白,写完头也不抬地喊道:“下一位!”
紧接着黑压压一个人影投到了青年身上,满满都是压迫感。
青年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对上一道锐利的视线。
青年狠狠地皱起眉,看这人不爽,这人一张脸生得俊秀,身形却壮硕得很,往自己跟前一站,跟个柱子似的,看着跟挑衅没什么两样。
青年:“什么毛病?”
“诶诶诶。”甘衡伸手摁在苛丑的胸口,把他往后推了一把,他冲那守门的笑道:“这是我弟,跟我一样,你给他登记个名字就行,叫苛丑。”
青年瞪了苛丑一眼,骂骂咧咧:“什么东西,跟个傻子似地站在这……还看着我干屁!”
甘衡生怕哪个字不对,这鬼就炸了,还一只手不够,他另一只手也连忙拽着他后背,“你消消气,我这表弟,小时候光长身体了。”
青年这才哼了一声,“行了,走吧。”
甘衡笑了笑,回头却看到苛丑整个人乖顺无比,完全没有之前一点就炸的暴躁。
他就纳闷了,这鬼的脾气是不是有点太琢磨不定了。
苛丑乖乖巧巧地垂眼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甘衡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姿势!他一只手摁在苛丑胸口,一只手拽着他后背,就跟将他整个抱在怀里似的!
吓得甘衡一个激灵,立马就跳开了。
苛丑抬了抬眉,还怪遗憾的。
进了城,城内虽然铺了石头地,可地上还是积着一层黄沙,沉羌这地,就是你搁外头走一天,露在外面有孔的地方,都得给你挤进去几颗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