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甘衡没忍住同林山说:“你打算一直这样么?兴许某一天,谢世文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林山无所谓道:“我一个人守着山也无聊,反正他挺有意思的。”她说着挤眉弄眼:“你看吧,我就说这山上的鬼脑子都不太好使。”
甘衡下意识看了岐山鬼一眼,他同岐山鬼大眼瞪小眼。
岐山鬼不知道他看自己干嘛,微微歪了歪脑袋瞧他。
甘衡默默地在内心赞同了一下林山,嗯……她说得很有道理。
甘衡:“人鬼有别,你还是同他们少接触一些,鬼都是执念形成的,我见那谢世文似乎很想同你成亲,你既然已经拒绝他了,就不该再犹豫不决。”
林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一贯大大咧咧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丧气,“就这样……不行么?”
甘衡叹了口气,“算了,也是我杞人忧天了。”
林山垂着脑袋踢脚下的石子,“我跟谢世文是不可能的,单不说他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死,我也不会答应他,我从小就知道我要嫁的人是徐家的小郎君,我们幼时见过一面。”她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意,“他生得白净,左手手臂上还有一处漂亮的梅花胎记。”
林山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她冲甘衡笑道:“徐归景生得特别漂亮,小时候比我还像个女孩子,我当时抢了他的糖葫芦,他就一直在那哭,哈哈哈哈,像水做的似的,我娘还说叫我别欺负他,说不然他以后不娶我了。”
她说着一僵,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散去,扁着嘴难过道:“他会不会真因为我小时候欺负他的事,不愿意娶我了呀?那不然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他来?”
甘衡没忍住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怎么会呢?兴许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林山也实在是好哄,她见甘衡这一样一说,心情又立马放晴了,她嘻嘻笑道:“那等归景来了,我要把他介绍给谢世文认识,叫谢世文别再念想着我了,我只能跟他做朋友!”
甘衡欲言又止,可能到时候谢世文能当场就把那个什么叫徐归景的给撕了……
他同林山短暂的萍水相逢,到这就要作别了。
等甘衡走出大老远,还能听到林山在身后喊:“甘衡!等徐归景来娶我,我一定要请你喝喜酒!”
甘衡笑了笑,挥了挥手算做回应。
从山上下来,走出了那迷雾,再次见到外头这么好的阳光,甘衡只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枕着双臂,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问那岐山鬼:“诶,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总得对你有个称呼吧。”
岐山鬼听他这么一问,垂着眼好半天没有应声。
甘衡以为他是不记得自己名字了,笑道:“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给你取一个吧。”
岐山鬼:“苛丑。”
甘衡一愣:“什么?”
“我叫苛丑。”
甘衡有一瞬间的沉默,是他想的那个“苛”,那个“丑”么?
苛表程度?丑下定义?
他害怕自己冒昧,多问了一句:“……是哪个丑?”
岐山鬼没有一丝表情,顶着一张漂亮脸蛋一字一句告诉他:“丑陋的丑。”
甘衡哭笑不得:“谁给你取的这名字啊?一点也不合适。”
苛丑瞪着他,似乎隐隐有些生气。
甘衡一噎,后知后觉,人家的名字,自己也管太多了,立马改口:“但是颇具佛家思想。”
然后他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多么有深意啊,美即丑,这不就跟……就跟……”甘衡一时间“跟”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苛丑那样看着他,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模样。
甘衡被看得只觉心一软。
这世间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恶鬼呢。
他叹了口气,先前逗弄的心思也淡却了,“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你长得这般漂亮,取个丑字,压一压挺好的。”1
苛丑眼神微动,突然道:“你唤我一声吧……”
“苛丑?”这两个字念起来时唇舌微微用力,牙齿相碰,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名字。
可甘衡念完抬起眼来,那恶鬼头发丝都在张扬地飞舞,张牙舞爪似要将甘衡整个人都缠起来。
“诶?”甘衡眉头一跳,下一瞬就被黑雾缠了个密不透风。
那黑雾仿佛没过他的眼口耳鼻,叫他睁不开眼、叫不出声、喘不过气。
就在这深重的窒息中,他似乎听到苛丑说了什么,但是老天爷!他现在哪还有心思去听那恶鬼说了什么,他只觉得自己要被活活憋死了!!
好不容易脑袋从黑雾里破出来,能够喘息片刻,可那黑雾还死缠着他身体不放。
甘衡死命挣脱了两下,只觉得自己就像脖子以下被埋了进去,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不是……这名字不是你让我叫的么?怎么?现在又不乐意呢?”甘衡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