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一声,既不看自己的哥哥也不看旁边的宁靖峰,而是抬眼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三位叔公:“叔公,和离的事能彻底敲定吗?”
三位叔公只看她单纯中却又透着狠厉的眼神,便忍不住心里发慌。
最终,大叔公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决绝。
他的声音哑的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开口说道:“祖宗家法,不容违反,靖峰,你现在就在这张和离书上签字,随后便与我们一同去衙门,报备你二人的和离。”
香灰从香烛上簌簌落下,落在香炉里,染上了一层白白的霜。
窗外的日头慢慢高升,落进祠堂的光却越来越浅,照不亮祠堂这浓厚且令人窒息的沉重。
和离一事,让宁靖峰丢尽了脸面。
他在官府时,甚至不敢抬头看府尹大人的脸色。
这事只怕明日就要传遍整个朝堂,甚至京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宁靖峰与妻子和离了,不是休妻,不是其他,而是和离。
妻子的和离书上写得十分清楚,她将带走她所有的嫁妆。
这当然是无可厚非的,嫁妆本就是女子的个人所有物,嫁入夫家后也属于女子个人,她带走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宁家若是在这个事情上为难余蓓,那当真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余大哥见此事一定,心中多少有些说不出来的憋屈,但碍于父亲的命令,还是不得不陪着余蓓回宁家去搬嫁妆。
谁知他到了宁家,发现与余蓓一同进入内院搬嫁妆的人让他有些眼熟,他很讶异。
他站在一旁,见余蓓和邓苏指挥着那些人,将库房里属于余蓓的嫁妆一件一件搬到庭院中。
邓苏在一边拿着嫁妆单子对货,余蓓偶尔上去看看自己的嫁妆保护得如何,再将一名中年男子招手招到跟前,与他一同查看嫁妆。
余大哥恍然间认出那个中年男子,那是京城最有名的当铺的掌柜啊。
他转头看向旁边一直站着沉着脸的宁靖峰,恍然明白,宁靖峰比自己更加愤怒。
妻子与他和离这事,本就已经足够让他受尽大家异样的眼神。
妻子和离当天,竟还找了个当铺掌柜,将她的嫁妆抵了出去。
他相信京城里所有人都会议论猜测余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而最终承担后果的是宁家和他们余家。
余大哥只要一想到自己也会被牵连,心中的怒火便噌噌上涨。
此时日头斜斜地落在院落里,青石板地一半亮一半暗,正如他们两家往后的人生。
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往后便只能在黑暗中苟活,若是处理好了,家族的未来还能敞亮。
当铺的伙计不停地从库房里搬出一箱箱的东西。
余蓓站在廊下,裙角被风吹起飞扬,指尖绕着腰间的罗带,听着掌柜在她耳边将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余大哥上前来到余蓓身边:“蓓儿,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余蓓眼睛都没抬一下,只看着伙计将她的嫁妆搬到院落里分类摆好,对大哥十分冷淡:“大哥有什么话就在此处说吧,没什么可避讳的。”
倒是那个掌柜十分通人情,微微弯腰道:“我到那边再去看一看,余娘子有事先与余大爷说话。”
说完他转身便走。
余蓓看了余大哥一眼,意思是有话快说,她这里还忙着呢。
余大哥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能变卖自己的嫁妆?”
余蓓说:“嫁妆是我出嫁时家里给我的,不就是我的东西吗?我为什么不能卖?怎么,我和离之后,余家要把嫁妆收回去吗?”
她一脸单纯看着余大哥。
收回去这样的话,余大哥也说不出口,他咬牙切齿的:“那你往后嫁人怎么办?你往后再嫁人就没有嫁妆傍身了。”
余蓓一脸无所谓:“哦,我以后不会再嫁人了。”
她心想,我要娶老婆嫁什么人呀?
嗯,她嫁给她老婆也可以,她想她老婆应该不会嫌弃自己没有嫁妆。
想到此处余蓓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掌柜忙碌的步伐,心里也生出些许甜蜜。
不知道自己以嫁妆赎回姐姐退奴籍这件事,姐姐知道后会不会很开心呢?
余大哥见妹妹如此,心中愤恨更甚。
他不知妹妹何时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竟是软硬不吃,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他气的不行:“你难道就不为家里的名声考虑吗?”
余蓓说:“若是大哥你足够有出息,又有谁敢说余家半点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