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头发搭在她肩前,她用手去碰了碰,发尾被修剪而成的锋利,刺到她柔软的指头上。
她忽觉得这是一种残疾。
像因伤做了截肢的人,明知是保命的举措,是理性的抉择,可是有一天晚上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少了一部分,还是会崩溃。
浓烈的委屈和无助。
她想回镜国。
她想母亲跟阿姐。
甘浔越来越热,她发现一直在做梦、发抖的赵持筠呼吸变得轻了,轻得刻意,手在被子里动了动又安静下来。
她用蚊子般的声音问:是不是很热?
嗯。
甘浔把她的凉被往下掀,只盖住小腹,又拿起手持小风扇跟她一起吹着。
本意是想她凉快一点,但她骤然一言不发地抱过来,紧环住甘浔的腰,将脸埋在甘浔怀里。
甘浔猝不及防,全身都在发烫,害羞地想,自己怎么就没有这胆量。
赵持筠前后矛盾,又喊热,又要跟她黏在一起。
但她还没出声,就听到赵持筠的抽泣。
害羞和不解逐渐被熄灭,转为了平静后的不能称之为心疼,应该还不到那个份上,但她知道赵持筠在哭什么。
她很能共情。
对镜城而言,这个夜晚不好熬。
对赵持筠而言也是。
甘浔知道她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坚强,她只是理性。
理性地使用她的高贵、聪慧与温柔,来与这个世界相处。
都说既来之则安之。
可赵持筠有家人,也有喜欢的人,有数不清的爱戴与呵护,有取之不尽的财富与希望。
甘浔也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肩背。
她的泪水浸湿甘浔的衣领,然后流了进去。
与停电后的夏夜融为一体,混着汗水,又烫又黏腻。
赵持筠哭得凶,声音却很小,很克制。
似乎怕惊扰到谁,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
甘浔想跟她说,哭大声一点也没关系。
但怕说出来她会尴尬,王府的家教应该不许孩子哭闹。
赵持筠从来都是浅浅微笑,今夜终于忍不住哭了。
甘浔意识到她也许做了糟糕的梦。
等她平复一些后,甘浔帮她擦拭泪水。
赵持筠不在流泪了,但还是没能从悲伤里走出来,什么反应都没有。
甘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鬼使神差地在额头上,落了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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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准时,滴,打卡。
第29章痒与疼之间
唇瓣是热的,额头也是热的。
让凌晨的雨声浇了良久,都没能降下去温。
等到结束这个吻,甘浔才找回理性,其实不该这么对朋友的。
她想解释,或者说,狡辩。
总该说点什么。
比如,现代人安慰别人,除了拥抱,有时候是会忍不住亲一下。
又比如,在西方互相亲吻很正常,年轻人也学会了那一套。
这些解释太苍白,也太刻意,有误导的成分。
她没能说出口,她失去说话的能力。
像赵持筠的额头上有无色无味的胶水,把她给封住。
赵持筠始终很安静,发泄之后,她已经妥帖收起浓烈的悲伤情绪了。
缓缓伸手,在黑暗里摸索,找到吻了自己额头又离开的唇。
甘浔嘴巴很软,吻人的态度像她说话时的音色一样,亲切的,温柔的,让人误以为自己是很重要的。
她用指腹仔细地抚摸,像沾过唇膜,正替甘浔均匀涂抹。
从下唇的中心向两边,再从唇角转到上唇去。
她留了指甲,甘浔在觉得嘴唇上有点点痒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唇周的皮肤偶尔被圆润的指甲轻轻刮一下。
介于痒与疼之间。
她的手里有柑橘调的香气,可能来自沐浴露,也可能来自衣服或四件套上的洗涤剂。
被体温给蒸发后,带着属于她的独特味道。
甘浔罪该万死地想到客厅里短暂的触碰,只有一瞬,最多两秒钟,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忘。
她的家不适合住两个人,这么小的房间,两个人睡会很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