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被伦理纲常塑造的那些坏毛病,是现在人老生常谈的。
大家都在批评,也很抗拒被说像旧时的人。
可是甘浔想,也许大家是在掩耳盗铃,不仅没有割断坏的传承,反而遗失了需要保留的精神和执念。
古人也不全都很糟糕。
赵持筠不知何时拿走她手上的风扇,也学着她的样子,朝着她吹,可惜邯郸学步,甘浔披散的头发开始变得乱七八糟。
但她忍不住笑起来了。
因为幼年时期,她有过对着风扇做傻事的行为。
大笑,说话,让风把声音割碎再重组,获得一些廉价的无聊的乐趣。
打发总在茫然和疑惑的童年时光。
一年多以前,甘浔连续经历很多打击。
好在她是一个并不敏感脆弱的人,她很认真地处理和放下了那些事,继续自己的生活。
但她身上本就不多的锐气,被消磨殆尽了。
她尝试准备考试,听家里某些亲戚的话,找个安稳的工作,永远也不再做来年计划。
但她没有很爱那些奇奇怪怪的题目,跟根本不能称之为知识的知识。
她也不能全心全意地备考,工作占用她很多精力。
对了,下个月有考试。
她报名了,但是很久都没有看书做题。
客厅里有蚊子,赵持筠蹙起眉峰,在小腿的侧边啪地打了一下。
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拍击声很轻很绵。
蚊子果然跑掉,不过腿上还是有了一片红红的印记。
甘浔刚结束的工作,入职前给她画了很大的饼。
原本答应的涨薪和升职,到她离开都没有给她,她居然没有很气愤,一直平静地待在那里,直到被炒。
有时让人去反抗,比让人忍耐和抱怨要难得多。
甘浔没有告诉赵持筠这些,怕赵持筠知道她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没有闪闪发光的将来。
可她现在觉得,反正什么都没了,将来也没什么好怕,闪不闪光都不重要了。
试一试就好。
她很喜欢赵持筠的鼓励,赵持筠的表情里没有同情和安慰,是那样的信誓旦旦,好像不是从过去来,而是从未来。
已经占卜了她的人生。
不是甘浔想占便宜,而是拥抱太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
在甘浔犹豫要不要敞亮些提出的时候,赵持筠打了个哈欠。
她说:我乏了,这儿又热,不如回房睡觉吧。
她最后一句话,慵懒轻柔,不可名状的悸动像一个小纸团砸过来,甘浔陷入无端的欢快,只好找些话来打断内心的波澜。
不听历史课了吗?
赵持筠担心睡不着,可以躺着听一会。
她松开双臂抱住的膝盖,穿上拖鞋,准备离开。
但是周围太暗,意外踩到了垂下的沙发巾,差点摔了一跤。
事发突然,甘浔立刻扶她,只能粗鲁地抓住她靠近自己的胳膊。
将人往这边带时,感到手背碰到很柔软的地方。
睡衣面料很亲肤,指背上被热腾腾的云团挤压,又像是蝴蝶亲吻她,感官在昏暗里被放大一万倍,她仓促地拿回了手。
我来帮你照明。
她大义凛然地提醒赵持筠小心。
赵持筠不知有没有感觉,好在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被抓过的胳膊。
那块被袖子遮住,但是甘浔猜测应该也是红了。
赵持筠先上床,关窗帘时,她仔细看了一遍窗外。
玻璃窗上全是水珠,雨还在继续下,似乎有巨大的树枝断裂在地上,但又看不清楚。
夜色吞噬季节性的色彩,雨水熬煮着它们,漫天无光。
她听见动静,回头。
甘浔靠坐在床头问她在看什么,一盏灯把甘浔的面容照得浓墨重彩。
什么也看不清,此灯长明吗?
不是,要充电的。
甘浔去检查,很耐用,还有四分之三的电量,晚上要不要关?
明日确定来电?
不一定。甘浔无奈笑。
赵持筠轻声决定:那便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