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诚恳地作出解释,我朋友手机丢了,刚才联系不上捡手机的人,怀疑对方故意不还,想先来报个警。那个人回我了已经,所以我们现在过去拿。
甘浔一副知性端正的样子,语气又自然,加上赵持筠虽然说话莽撞,目光却淡定,气质看着非富即贵。
眼看天气越来越糟,两个白净的年轻姑娘,没有遭到更多盘问。
但被检查了背包跟手提袋,里面只有衣物跟生活品。
之后得了叮嘱,让她们快去,拿完就回家,今天不要再外出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原封不动地回到家里。
不知怎的,甘浔一点也没有预想中要养育一个古代人的负担和焦虑,相反,这是她这几天来最轻松的时刻。
心情有一点像失而复得,尽管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更没有失去过。
她以为赵持筠回来后,会跟她拥抱庆祝留在新社会的这一时刻,会说一堆矜持但夸赞的话语,会把你是个好人这样庸俗的表扬给送出来。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赵持筠就像出去溜了个弯回来,她坐下解了鞋带,指法像做女红时的穿针引线。
自顾自把鞋子放进鞋柜,然后穿上拖鞋往里走。
看也没有看一直在关注她的甘浔。
不过她没有故意不搭理甘浔,她气定神闲对身后的甘浔道:把包里的物品都放回原处吧。
她在沙发坐下,打开甘浔用了六年的平板,熟练解锁。
很轻易地就看见台风相关的讯息,她点进去,忧心忡忡地像个在处理政事的女王。
留下脑补了一堆但被忽略的甘浔无所适从。
将赵持筠穿过的衣服放回衣柜时,她想到一句形容赵持筠的话: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不知这话确切与否,多半是能沾点边的。
甘浔把她送走,她没有怨言跟悲伤的情绪,甘浔留她在家,她也没有欣喜若狂。
再回想初见那天,赵持筠好像花了比她更少的时间,接受自己失去了一切富贵尊荣,被抛到一个陌生、冷漠的国度。
换位思考,甘浔不可能做到。
把她换到任何一个与她无关的时代,她都没办法坚强去面对,肯定得哭个几天。
赵持筠一次也没有哭过。
她似乎拥有与生俱来的贵气,也修得了随遇而安的韧性。
站在一个正常的女性视角,甘浔很欣赏她。
午餐除了热排骨汤,还炒了两盘菜。
烟火气充满整个厨房时,甘浔才想起来,要把这件事告诉崔璨。
崔璨没有一点意外地回:[台风过去我去你家玩。]
她的平淡让甘浔觉得,自己似乎是个经常做这种事情的人,事实上并没有。
她也不认为自己像崔璨说的那样,对赵持筠多么与众不同,存在浓烈的不舍得情绪。
这些不是最基础、最普通的吗?
家里来了个合得来的朋友,才刚熟悉,她不希望对方仓促离开,这个情况任谁也不会不理解的对吧。
这朋友孤苦无依,离开她以后会吃很多苦头,她作为一个善良人类,留人家住下,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对吧?
只因为崔璨知道她的性取向,先入为主,才把感情跟友情混淆。
就像崔璨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寡二十多年,也不喜欢她那个家境、样貌、脾气都好的合伙人。
赵持筠在饭前喝了小半碗排骨汤,端碗的手势像从博物馆画像里走出来的人物,无名指跟尾指微翘着。
要不是家里只有餐巾纸,这个动作多半还会配上用丝帕不时擦嘴,像嘴里有洞随时会漏出来一样。
赵持筠在甘浔观察她的间隙里开口:下午我想去理发店,还开着吗?能不能出门?
甘浔看了眼她的头发,很干净很蓬松,再撑两天不行?
赵持筠露出难以忍受且大喊放肆的神情。
甘浔只好答应,那不等下午了,吃完我们就去,后面再下大了就不一定好出门了。
赵持筠夹了一筷子山药,只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后又说:我想把头发剪掉。
甘浔以为听错了,确认之后,惊讶又不理解:你舍得吗,你的头发留了这么多年,保养得又好,很珍贵的。
她都觉得她并不了解古人或者赵持筠了,按理不是会把头发当成宝贝那样不容怠慢吗?
人的处境尚且如此,何谈头发珍贵与否。
长发若无人伺候则不便,街上引来许多庶民之目光,也不好在家中清洗,去店里需加价,你的荷包撑得住两日一次?
既然三五日走不成,便不该再顾过往将来,放眼当下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