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妈把钱都赔光了呜呜——呜呜好多钱——我要蹬好多年缝纫机才能赚回来呜呜呜……”
第37章粗俗
地窖的小门掀开放了小半小时的空气,冯月出拎着放竹笼里的蜡烛,一点点小心往下爬。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拿手电筒吗?”
冯月出仰头看向蹲在地窖口的宋行简,冬天的太阳总给人一种白惨惨的感觉,光照很足,但是没有温度,正当头的太阳光落下来,宋行简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疏离,他的五官非常立体,眉骨的阴影遮住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安静垂下,那双眼珠的颜色很淡,正看向冯月出。
“不知道。”
冯月出便开始心满意足地卖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果蜡烛灭了那人就不能再继续下了,得赶紧上去,不然会缺氧中毒的。”
冯月出有个童年伙伴就是这样死的,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躲到别人家荒废的地窖里去了,他们全村的大人小孩上山下河的找了好几天,都以为被偷小孩的拐子带走了,最后才无意间在地窖发现,身上早都青紫了。
不过那时候的小孩太多,一家怎么也得有四五个,死一个也没啥,死的小孩多了,过段时间就忘了。
冯月出每回下地窖都会想起来。
“待会儿上去你跟我妈说这些水果好吃,听见没。”
冯秀容已经被冯月出从医院接回来了,但还在生气,她说那些鹌鹑好好喂药还有救的,说什么要去县里闹一闹,冯月出赶紧拦着,说现在是文明社会了,不讲撒泼那一套。但对于冯秀容来说往往最直接的办法最好用,比如以前她背着石榴枣子沙果去县城卖,被市容监察的给没收了,她就跟着那领导屁股后面不走,后来还真就还给她了。
“嗯。”
宋行简应下了,不能否认冯秀容是个不太好相处的老太太,但是冯月出对于这种老太太自有一套妙招。
“要拿这么多吗?”
宋行简跟在冯月出身后,见她在细沙里掏了一次又一次,诱红的大石榴就放到了铁盘上,宋行简端着过年装花生瓜子印着花开富贵的盘子,有年头了,边上有点露出铁锈了。
“对,最多就储存到过年时候,再长时间就烂了,而且传染的很快的。”
冯月出走走转转一圈掏了很多东西放到托盘上,冯秀容很能攒,跟仓鼠一样,他们要是不吃等放坏了冯秀容再吃,更不安全。
宋行简又知道了冯月出好东西总要留到快过期吃的坏习惯跟谁学的了。
石榴壳薄薄一层很硬,摘下来的果柄处用滴蜡封住了切口,跟冯月出相处的过程中他偶尔也会佩服她朴素的生活智慧。
“这是什么?猪油吗?油为什么要放在地窖里。”
冯月出白了宋行简一眼,有时候真觉得他是大笨蛋。
宋行简微微抿着唇,隐隐绰绰的蜡烛光下,烛光映亮了他高挺的鼻骨和锋利的下颌线,冷白的肌肤在阴暗处像是被镀了一层圣光一样。
冯月出又对他多了很多耐心。
“这是蜂蜜,冬天冷了就会结晶,就像这样凝固在一起了。”
不过说实话是有一点像的,家里就有猪油,冯月出买肉爱买肥肉,这样炼出来的油就能留着炒菜,猪油炒青菜,再好吃不过了。
冯月出拿起来拧开瓶盖,举到宋行简鼻子底下。
宋行简靠近闻了闻,是有一股甜味。
“这个也要拿吗?不给妈留着?”
宋行简没叫过冯秀容妈,他觉得这种叫法很奇怪,但这时候如果连带着一起说就没有那么不适了。
“对,拿上去我们冲蜂蜜水喝。”
这罐蜂蜜还是杜辉在的时候弄来的,他胆子大,敢把胳膊伸到蜂窝里去摘蜜巢,密密麻麻的蜂子扑在他胳膊上耷拉下来他也不害怕,冯月出在远处急地直哭直喊,但也不敢上前去。
等杜辉拿着蜜巢回来,眼皮上跟长了俩鸡蛋一样,连着小两个星期睁不开眼睛。
“哼哼——”
冯月出想到杜辉那样子就想笑,也就闷笑出声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又是这种感觉,宋行简再一次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冯月出并不是他能独享的,她的很多枝条和叶子,是另一个人的一部分。
两个人之间忽然沉默起来,没人说得清这种沉默的原因。
冯月出想到杜辉第一次为什么要跑到野蜂窝去摘蜂蜜巢,因为他们买不起山楂罐头,冯月出想吃,杜辉就说他会做,把蜜巢里的蜜攥出来,山里红放进里头煮,酸果子贮满甜腻的蜜,是那么好吃,后来冯月出吃过很多山楂罐头,但都没有那次的好吃。
“我家的梨最好吃了,你别看皮厚,但……”
“我不喜欢。”
宋行简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冯月出脾气也上来了。
“爱喜欢不喜欢,谁管你喜不喜欢。”
冯秀容明显察觉到从地窖里上来后小两口的情绪就不太对,吵架了?
她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如果别人之间有矛盾,那她就不会再制造矛盾。
“冯月出,还不快去把面板搬上来,等着我去搬呐?”
破冰永远得从自己孩子身上下手,宋行简已经够惨的了,这地方冬天冷得要命,出了屋离了炉子待不了一会鼻子里的鼻涕都能冻住,他不抽烟,人也不爱说话,就面对墙站得笔直,看过年时候糊的报纸,得七八年之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