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孤云沉声道:“我也纳闷,月儿怎会突然提前回来?这几个月为何没了音讯?问他就说是提前完成了毕业作品,前段时间太忙,所以没空写信。想来竟是没那么简单。你便仔细道来,不许有丝毫隐瞒。”
小秦抹着眼泪,开始详说这几个月的情形。
感恩节刚过,查莱德先生便染了病,全力救治十几天,用尽最先进的医疗手段,还是不治身亡。先生最后几日陷入半昏迷状态,几乎完全把萧镶月当成了弗朗西斯,拼了命也要拉着他的手,不舍得松开。萧镶月衣不解带地陪伴在病床前,几乎不曾睡觉,实在支持不住了就趴在床边打个盹。小秦把药膳煲好端到病房,他也只是随便吃两嘴,完全没有胃口。如此坚持了七八日,先生终是撒手人寰。萧镶月感情丰富细腻,过往爹娘、孙太医夫妇、师伯离世时,毕竟不在身旁,这是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挚爱的亲人在自己怀里死去,悲痛难禁,当场就呕了两口鲜血。
查莱德先生地位尊崇,他的逝世,在瑞典乃至世界音乐界都是举世哀恸的大事。葬礼隆重不说,各种追思会、纪念音乐会应接不暇,萧镶月作为先生的继承人,还得强打起精神,必须出席。如此忙乱了月余,才将查莱德先生的后事料理得七七八八。
查莱德先生将所有的音乐遗产都留给了萧镶月。办完后事,他便想着整理先生的作品,出几张纪念专辑。在遗作中发现了大量从未发表过的,先生写给早逝的弗朗西斯的曲子。这些曲子在旁人听来,可能只觉伤感。萧镶月对音乐的领悟力异于常人,又与查莱德先生情同父子,这些思念儿子的曲子,在他听来,无异于剜心之痛。经常坐在钢琴前,一首一首地弹,弹着弹着便怔怔地掉下泪来。又时常在查莱德先生墓前枯坐,一坐便是一日,喃喃自
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黛丝夫人和小秦担忧不已,百般劝慰也无济于事。黛丝夫人甚至觉得萧镶月是不是像中国传说中的鬼上了身,弗朗西斯的魂魄当真附在了他身上。请了一个中国的道士来做了场法事,也无济于事。
秦晓着急,要将瑞典发生的事写信告诉骆孤云,被萧镶月发现,从不发火的他竟大为生气,撕了信纸,还责怪小秦不应该将这些事告诉云哥哥,白白惹他担心。
眼看他日复一日地消瘦下去,也不理人,只沉浸在对查莱德先生的无限怀念里。黛丝夫人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若让他提前完成学业,尽快归国。
听说可以提前回国,见到日思夜想的人,萧镶月终于从极度哀伤中缓过来,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完成各科学业中。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还腾出时间,呕心沥血,将查莱德先生的作品整理出了两张纪念专辑。
小秦急得连医科都不上了,每天只陪在他身边,劝慰他多少睡几个小时,多少吃点东西......可萧镶月一心想快点回国,根本听不进去,依然透支自己的身体,终于在春节前后完成了毕业作品。一天都没耽搁,等不得黛丝夫人给他买贵宾仓的船票,自己和小秦买了个二等舱的票,便回了国。
骆孤云听得心痛难耐,坐在床沿,俯身捧着着萧镶月毫无血色的脸,额头相抵,喃喃道:“月儿......月儿......傻月儿…...”
孙牧沉吟道:“月儿这是悲痛过度伤了心神,又一味地辛苦劳累,亏了元气。万幸及时回了家,若是熬到油尽灯枯,就凶险了。我先施针让他苏醒过来,按方子精心调理一段时日,应当可以慢慢恢复。只是万万不可再折腾劳累,忧思伤神。”
孙牧迅速在人中、百会、涌泉等几处穴位扎下银针,萧镶月悠悠转醒,先看见捧着他面颊的骆孤云,虚弱地冲他笑笑:“云哥哥,月儿这是睡着了么?”又一眼瞥见坐在床沿的孙牧,大为惊喜,叫道:“孙大哥何时到的?月儿好想你!”连忙要坐起身。孙牧忙一把按住:“月儿好好躺着,你现在身体太虚,起坐莫太急,当心头晕。”骆孤云蹙眉道:“月儿如此不知顾惜自己,是存心让哥哥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