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孤云不等家丁出声,一脚踹开门,就见满脸淫笑的男人搂着萧镶月,手正往衣服里伸。气得七窍生烟,抢身向前,左臂抱过小孩,右手一拳狠狠打在王老板鼻梁上。
萧镶月惊喜地喊了声:“云哥哥!”扑到他怀里。却是嚎啕大哭起来。
落入歹人之手,他一直都没有掉过眼泪。此刻见了骆孤云,只觉万般委屈、恐惧一起涌上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把胸前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
骆孤云又是心疼又是内疚。想这孩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如今爹爹被牵累枉死。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一路风餐露宿,今儿竟差点被恶人猥亵!不住口地安慰:“月儿,不哭......不哭......没事了......没事了......”
王老板骤然被袭,惊恐莫名:“大胆!私闯民宅,是何道理?”
“强抢良民,私拐孩童。给我铐起来!”张庭运吩咐差役。
“胡说......这小孩是我花五百大洋买的!”王老板喊冤。
“哼......买的?人契呢?字据呢?”张县长冷笑,“带走!”
萧镶月哭累了,软软地趴在怀里。骆孤云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跨出了王府的大门。
几人回到县署,萧镶月担惊受怕一整天,已在骆孤云怀里睡着了。
骆司令被拜把子兄弟窝里反的消息,在西南西北早已传得无人不知。张庭运看这少年气度不凡,又姓骆,心里已猜着七八分。试探问:“骆其峰骆司令是你......?”见他满脸警惕,赶紧解释:“小公子不要误会。本官在省城任职时,曾有幸与骆司令见过几面。骆司令体恤穷苦,豪侠仗义,在下十分钦佩。可惜了!一代豪杰,竟死于宵小之手......”听到有人论及父亲,骆孤云不禁眼眶微红。
张庭运见他虽然落魄,却谈吐不俗,潇洒磊落,颇有乃父风范。有心结交,再三挽留两人在宜顺城住下。骆孤云有了桫椤谷的教训,不想再牵累无辜之人,坚辞要走。盘桓几日,张庭运便给俩人备足盘缠,一直送到县城外。
张见梅跟在后面,一起走出好几里,还舍不得回去。期期艾艾拽着萧镶月道:“月儿,要不我跟你们一起走吧。爹爹老说要革命,娘的命都被革了,我有点害怕他也革我的命。”
萧镶月正要答应,骆孤云拍开她拽着人的手,竖眉道:“你爹爹不会革你的命,快回去吧。”心说拐带县长女儿的罪名可当不起。
张见梅初见骆孤云,便对他十分信任。女孩不识字,但听过不少戏文,总觉得那戏文里赵云、岳飞的模样,大约就是这样子的。听他说不会那便是不会了。打消了要一起走的念头,再三叮嘱俩人以后一定要回来看她。
萧镶月挥着小手,一步三回头,与张见梅依依作别。
越往青衣江下游,越是人烟稠密,大大小小的村庄星罗棋布,十里八乡便有集镇,沿岸的码头更是热闹。萧镶月看什么都感新鲜,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骆孤云知他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就由着他,只人多的时候便要紧紧牵着手,生怕小孩乱蹿走丢。
萧镶月做了几天小叫花,感觉很有趣,一见人多的地方就嚷嚷着要重操旧业。骆孤云自是不许。小孩便只能过过嘴瘾:“云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和见梅每日都能讨到那么多钱吗?”
“不知。”骆孤云牵着他,不紧不慢地走着,随口应道。
“靠吹曲啊!月儿发现呀,小曲吹得越凄惨,给钱的人越多。有一天,我正吹着爹爹教我的《孟良葬母》,一个杵着拐杖的大爷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扔了一整块银元在破碗里。边抹眼泪边对见梅说,闺女啊,快让你弟弟别吹了,老身我......这听着实在心酸那......”萧镶月模仿那老大爷的神态语气,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满脸得意。骆孤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一时竟忘了俩人是在仓皇逃难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