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快要行至外祖母府邸时,沈识因见他仍紧随不舍,只得命车夫停下。
她下车吩咐马夫将车驾到一旁等候,而后走上前,仰首道:“陆呈辞,你下来。”
她这次未再尊称“世子”,直呼其名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陆呈辞依言翻身下马,目光扫过四周,这里是后山旁的一条小径,两旁种满了翠竹,时值深秋,竹叶泛黄,风过处簌簌作响。
沈识因指向竹林中一条幽深小径,冷声道:“世子若是有话,不妨在此说个明白。我不愿你随我去外祖母家。”
府上舅父舅母一众亲眷皆在,她岂能这般带着外男登门。可看陆呈辞这般架势,似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陆呈辞颔首应下,随她步入竹林小径。
二人慢慢往前走着,沈识因声音轻却带着薄怒:“这许久未见,我原以为往后都不会再相见了,没想到今日还是遇见了。我不明白你跟着我做什么?还要跟到外祖母家来,是怕旁人不说我的闲话吗?”
陆呈辞随手拈了一片竹叶在指尖轻捻,低声回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送你一程。”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几分:“也想……单独与你多待一会。”
沈识因蹙眉道:“莫非我上回说得还不够明白?世子这般行事,当真会给我添许多麻烦。我祖父应当也与你说清楚了,我们两家是断不能走得太近的。你这样实在让我很为难。”
陆呈辞依旧捻着手中竹叶,侧首见她气得双颊泛红,不由笑了声。
“你竟还笑?”沈识因愈发气恼,“有什么可笑的?是平日太清闲,还是觉得捉弄我很有趣?”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心浮气躁,只觉得心头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陆呈辞敛了笑意,温声道:“你别误会,我从未存心捉弄你。近来很忙,明日还要离京一趟,约莫十来日才能回来。今日既偶然相逢,便想多与你待一会。”
沈识因抬眸望向他,语气稍缓:“世子可是缺个说话的朋友?若是有什么烦恼想要倾诉,大可去寻旁人。我终究是个女儿家,与你是做不成朋友的。”
沈识因说要“做朋友”,分明是想与他划清界限。
陆呈辞却道:“做不了朋友,可以做别的。”
他眸光微沉:“我不是与你说过,让你等一等?怎的还在与许夙阳议亲?”
二人近期虽未相见,但是沈识因的事情陆呈辞却打听的清楚。
沈识因抿唇不语,觉得自己的婚事与他并无干系。正待要说些决绝的话,却见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木匣。
他把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只珍珠耳坠,莹润生光,很是漂亮。
但是这么漂亮的耳坠,却只有孤零零的一只。
她不由蹙眉,看着他满是疑惑。
他这是要送她耳坠吗?怎么只送一只?并且,这只还那么的熟悉。
她好像有过一模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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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陆呈辞不愿将两年前那桩荒唐事告诉沈识因,因为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两年前她被人下药之事,他暗中查访许久,却始终毫无头绪,至今仍不知究竟是谁在背后害她。
他曾疑心是她祖父在外的仇家所为,甚至悄悄去她姨母家中探查过,却一无所获。
所有线索皆表明,当初她暂居姨母家中那段时日,过得极为顺遂欢欣,姨母全家待她亲切周到,瞧不出半分异常。
因不愿教她的隐私暴露于人前,他不敢大张旗鼓地查探,只得在暗地里细细摸索,可惜至今仍无进展。
昔日寺中相遇时,她曾言若有难处,可持此耳坠去寻她,他一直谨记于心。如今归还耳坠,是希望换取一些可以让他扫平一切障碍的时间。
时下她懵懂地望着他,他不由轻笑:“这一只你先收好,日后我自会告诉你原委。”
沈识因依旧茫然,他果然是要赠予她的,只是哪有赠一只的?
她微微蹙眉,仍是不解,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道:“这耳坠的样式……瞧着似是旧时的。你是在何处买的?”
他回道:“不是买的,样式也不算时新,但是意义非凡。我现在替你戴上可好?”
沈识因觉得有些奇异,这耳坠的模样莫名熟悉,教她无端生出几分欢喜。她微微晃神,尚未应答,陆呈辞已俯身靠近。
他低头,小心翼翼将她耳上原本的那只取下,放在她掌心,又将另一只为她戴上。他的动作轻柔,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激起一阵细微战栗。她不自觉攥紧了袖口,眼睫轻颤,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样,好像太暧昧了。
他为她戴好耳坠,却未立即退开,不自觉地凝望着她。恍惚间,仿佛又见两年前——那时他也曾这般近地望着她,甚至将她拥入怀中。她双颊泛红、眼波湿润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终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沈识因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直白的目光,不由吸了口气,心跳骤然急促。
这是他们第二次靠得这样近。他手指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指腹传来的温热让她心尖微颤,一时竟忘了躲开,只怔怔地望着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里仿佛盛着流转的星河,眸光深处还漾着能将人吸入的幽深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