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谢无宴飞快过去将温棠紧紧地护在怀中,他握住她的手心,与她十指交握,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棠棠,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温棠轻轻咳嗽一声,“我无事。”
两人同时去看那中年男人。
拿到玉佩的中年男人手止不住的颤抖,在夜色中,外人看不清他的神态,但从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玉佩,可见他的情绪是不对劲的。
那枚玉佩是之前公孙无恒无意掉落被谢无宴捡到的,后来温棠拿着那枚玉佩去找卢范,但是卢范看不出那枚玉佩是从何而来,于是那枚玉佩便一直由温棠收着,刚才因为剧烈打斗,那枚玉佩便不小心滑落了。
谢无宴眉梢一皱,便要出手,可是中年男人完全没有一点反应,他眼光直勾勾的看着谢无宴怀中的少女,“这枚玉佩你是从何而得”
第56章
烛光点燃,明月第一楼里面瞬间一片亮堂,这时温棠才看清了中年男人的长相,剑眉星目,鬓若堆鸦,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了温棠,晃动着手中的玉佩,“你这枚玉佩是从何而得”
“去年公孙公子潜伏在盛朝边关刺探盛朝虚实,意外暴露身份,他在逃跑的过程中无意掉落这枚玉佩,被我们所拾得。”温棠语气不疾不徐,跟中年男人解释。
“原来如此。”中年男人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目光澄澈,不躲不闪,便确定她没有说谎,他只不过是有些感慨。
在他感慨的同时,温棠悄悄看了一眼谢无宴,谢无宴唇角勾了勾,掩在圆桌底下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拇指,示意她安心。
中年男人眼里有几分恍惚,开口问:“那你们深夜闯入明月第一楼,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想知道什么秘密”
“我们想知道一个人。”
中年男人长了一张极其粗犷的脸庞,但剑眉星目,可见年轻时候是极其英俊的,在温棠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神完全变了。
他身体微微往后仰,闭上眼,“你们不是南疆人,你们究竟是谁。”
谢无宴眉目不躲不闪,嗓音和润,“在下是谢无宴,这位是我未婚妻。”
“盛朝小国舅”这下倒是轮到中年男人惊讶了,他倏然睁开眼,目光上下扫视着谢无宴。
“是。”
“你们随我过来吧。”中年男人率先起身。
温棠与谢无宴对视一眼,跟着他上了五楼,五楼与底下四楼的布局完全不一样,是敞开的,没有门阻挡,跟迷宫一样,四通八达。
中年男人带着温棠跟谢无宴先去了右边的隔间,里面与外面完全不同,明亮的夜明珠将室内照的格外亮堂,这个隔间里没有摆放任何东西,只有满墙的壁画。
温棠猜测墙上的壁画就是她们要寻找的答案,定睛去看,每一张壁画都是面容妍丽的佳人,或站或坐,或是笑着,或是生气,但每一张都是那么的生动有活力,而且是同一个人。
只是这人并不是徐贵妃,难道是徐贵妃使用人皮面具了,这个念头一出来,温棠便将这个念头掐断了,因为那壁画上的女子何等的生动娇艳,相貌可以变,但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跟温棠一样,中年男人盯着那幅画像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的眼中有怀念,有钦慕,也有伤怀。
少顷,中年男人笑了,“诚如你们所见,这画像上的女子是南疆王后公孙云玥,公孙家族的嫡出大小姐。”
南疆王后……
温棠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此刻的表情很是怅惘,跟他们说起了曾经。
曾经的南疆远没有现在那般繁华富庶,只是一个依附于盛朝的小国,但一年一年的过去,南疆势力也越来越盛,兵马充足,百姓安居乐业,南疆先王不由生出了别的心思,那就是做这天下之主。
要想做天下之主,那肯定免不了行兵打战,需要养精蓄锐,准备车马,南疆先王是个勤勉的大王,经常会通过史册总结经验,他发现每一个昏庸无能是帝王背后总是少不了祸国殃民的宠妃,那一日,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红颜祸水”四个字,并当即召他的皇弟平湘王入宫,平湘王很快便给他找来三个小小年纪已见倾城之姿的小姑娘,南疆先王没有问她们是何来历,直接将她们养在宫中,派宫中嬷嬷教导她们规矩礼仪,随着年岁渐长,其中有一个小姑娘已见倾城之容,一举一动媚色天成,这让南疆先王非常满意,封她为襄国公主,意为“襄助”之意,对外说是义女。
能为皇兄分忧,平湘王心里自然高兴,可他未曾料到的是这个女子还没发挥她身上的价值时就已经将南疆皇室闹得天翻地覆。
平湘王身为南疆先王的亲弟弟,身份之尊贵自不必说,即便是昔年的太子、如今的南疆王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可也因为是皇室之人,与朝中大臣瓜葛着,他认识了一个姑娘,并对那姑娘一见钟情。
温棠秋水般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朱唇轻抿,她大抵是猜到了,眼前的中年男人便是平湘王,至于他口中的姑娘应该就是南疆王后公孙云玥了。
话至此处,平湘王的表情带着深深的愧疚,因为他无疑是后悔的。
太子跟皇叔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说出去的是荒唐的,但事实就这么荒唐,平湘王比太子年长,也比太子有手腕,隔三差五便借公务之名去公孙将军府,为的便是见那姑娘一面,在明知道她跟侄子才是青梅竹马的情况下毫不掩饰对她的倾慕,一次醉酒,姑娘在梦中袒露了对他的喜欢,这份心意打的平湘王措手不及,也让他欣喜若狂,温棠意外拾的那块玉佩也是那一晚平湘王塞到公孙云玥手心的。
中年男人摩挲着手心的玉佩,语气是难得的怅惘,“我原以为那晚我跟她已经心意相通,准备第二日入宫请求皇兄赐婚,可她当着我的面将这块玉佩扔入湖中,告诉我她喜欢的是太子,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才与我虚与委蛇,我信了。”
为情所伤的平湘王开始深居简出,眼睁睁的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嫁给了他的侄子,后又成为身份尊贵的南疆王后,其实平湘王是为她感到高兴的,因为美人如花隔云端[1],他心爱的女人就该站在高台之上让人敬仰,只要她过得好,那就足够了,可谁成想好景不长,在南疆王上位没多久,公孙云玥便香消玉殒了,太医对外说是郁郁而终,原来他的那个好侄子早就跟他的义妹搅和不清了,所谓的“青梅竹马”,“海誓山盟”都只不过是为了拉拢公孙家族的手段罢了,公孙云玥那么骄傲的人,如何承受得住。
王后葬礼办得空前隆重,百姓们无一不着素衣禁饰。
还不等平湘王去找南疆王算账,宫里派人过来说襄国公主已经赐死,大王劝平湘王节哀,平湘王冷笑一声,事情是他办的,他能不知道吗,所谓的赐死只不过的个幌子,有先王的懿旨在,襄国公主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送到盛朝当奸细,助南疆一统天下,平湘王很想追出去要了那人的命,的但最终还是放了她一条生路,因为他明白害死他心爱女人的罪魁祸首始终是他,还有他那个好侄子。
后来他问南疆王公孙云玥为何会选他,可是他跟公孙云玥说了什么,他告诉平湘王是因为公孙云玥担心他将来登基之后,不会放过她的家人,也不会放过他这位皇叔,所以才答应嫁给南疆王。
现在想想,公孙云玥抑郁而终兴许也不单单是因为南疆王骗了她,还有因为不能嫁给心爱之人的痛苦。
平湘王眼角猩红,看着墙上的壁画,问:“我这般说,温姑娘跟谢郎君明白吗?”
温棠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徐贵妃就是南疆的襄国公主,一个南疆先王跟平湘王用来对付她们盛朝的棋子。
南疆进犯边关,她们盛朝大败南疆,逼得他们呈降书退兵,但在二十多年前,南疆已经为她们盛朝布了个局,利用美人计来达到里应外合之效。
而且……
他们还成功了。
朝阳元年,徐贵妃入宫,凭借一子一女在宫里站稳脚跟,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跟善妒,不敬中宫皇后,不与后宫妃嫔为善,自她入宫之后,但凡后宫有了怀孕的妃嫔,只要地位不如她的,徐贵妃马上派人送落胎药过去,连皇后娘娘膝下的朝容公主跟太子殿下都是在京城外的静元寺生下来的,徐贵妃在后宫胡作非为,徐丞相在前朝排除异己,不少贤臣告老还乡,或是自愿为一地方官,造福一方百姓。
边关旱灾频发、颗粒无收,幽州半城流民,江州连年水患,唯独京城繁华锦绣,帝王坐明台,沉溺温柔乡。
难怪南疆会有把握进犯边关,难怪他们如此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