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林青抬起眼,声音有几分凛然,几分沙哑。
“林小将军,卢公子刚刚带温姑娘上了城墙。”身穿银色铠甲的士兵站直身体,回答。
去了城墙……
林青面色一变,眼神下意识地望向正在与诸位副将谈事的谢无宴,年轻郎君已经几日都未合眼,脸色看起来却无一丝疲惫,他已然听到了士兵的话,凤眸看了过来,声音温润如清泉,能安抚人心,“她会兵法。”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林青已经听明白了,他扭头对方才开口的士兵吩咐道:“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温姑娘跟卢公子的安危。”
“卑职遵命。”
边关城外,入目是虎旗弓箭,一片血腥之色,骑兵、步兵、战车兵呈四面八方之势紧紧围着那中央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男人,那人一袭大红色锦袍,唇角带笑,气度放荡不羁,泰然自若。
天色一片昏暗,硝烟弥漫,遍地都是荒凉。
已却鱼丽阵,将摧鹤翼围[1]。
对方摆的阵法像鹤鸟展开双翼。
温棠忍住从胸腔里涌上来的不适,仔细观察一番之后问身后的士兵对方摆的是不是鹤翼阵,士兵一脸恭敬,点了点头,“南疆使用的阵法确实是鹤翼阵,谢郎君与林少将军商议之后决定使用雁形阵破阵。”
很显然,雁形阵是能困住对方,所以南疆的兵士一时半会攻不上来,但这种阵法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因为对方人多,总共有将近二十万兵士,而他们这边只有四万士兵,除非朝廷派人增援,不然这样僵持下去,等粮草用尽,城门可能就保不住了。
城门一旦失守,那城中的百姓可就危险了。
不止士兵,连卢范的心情都很沉重。
许是温棠盯得有些久,原本懒洋洋的宇文相忽然看向城墙上面,只见那城墙上站着是个身影纤瘦的女子,因为离得远,宇文相不怎么能看清她的容颜,但能看到她的一双眸子,她的眼眸很明亮,像是藏了一团火焰,不知为何,宇文相从女子的眼睛里看出了仇恨的感觉,这样的眼神,宇文相看多了,但这次是他第一次从女子的眼睛里看到这种眼神,还不等宇文相看个分明,城墙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他刚刚所看到的只是个幻觉,可只有宇文相知道,他刚刚看到的不是幻觉,他扯了扯唇,唤来一个人,“刚刚城墙上面上来了一个女子,你可看清楚她的容貌了”
来人是宇文相的贴身近侍,负责观察周围动向,方才城墙上多出几个人,他马上就提高了警惕,这会儿主子问起,近侍马上回答,“卑职也未看清,但眼下能随意上城墙的女子应该只有盛朝燕王殿下的未婚妻吧。”
燕王秦逸墨,正是盛朝皇帝钦点的主帅,宇文相知道对方武功高强,少年时熟读兵书,极善谋略,宇文相喜欢聪明人,所以想跟对方单挑一番,但迟迟不见对方出面,莫非盛朝在憋什么大招,宇文相不确定,但不敢放松警惕。
***
边关城外的烽火硝烟丝毫没有影响到秦逸墨,秦逸墨每日就待在周衡特意为他建造的府邸里面,品品茶,赏赏花,逗逗鹦鹉,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日,他正在逗笼中的鹦鹉,侍卫玄青进来了,“殿下,温姑娘求见。”
秦逸墨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意外过后,对少女的主动还是满意的,看来她还是认清了她的身份,明白就算她出身再高贵,那也越不过他出身皇家,身份贵重,她肯认清这一点无疑能让他少费些心,燕王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似地靠在太师椅上,“让她进来。”
温棠进来之后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逗鹦鹉的秦逸墨,眉眼低垂,手指掐得泛白,“臣女参见燕王殿下。”
秦逸墨瞥了一眼身子跪的笔直的女子,她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脸色甚至隐隐带着几分苍白,但不知为何,瞧起来就是透着一股坚韧,秦逸墨微微一笑,拿起案几上一只由血红色的玉打造出来的白玉钏把玩,“温姑娘请起,温姑娘快来瞧瞧本王手中的这只白玉钏,没想到边关还有这么个好东西。”
除了他手中的白玉钏,他面前的案几上还有许多珍贵的金银手串,琉璃玉石,这些都是边关有钱有势的几户人家送给秦逸墨的,这些东西秦逸墨其实不太在意,但他想告诉温棠,至少在边关,他秦逸墨就是天。
温棠看都没看他手中的白玉钏,只是垂眸看着地面,冷静出声,“燕王殿下,臣女今日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温姑娘怎么了?看起来兴致不太高,可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温姑娘生气了,温姑娘说出来,本王替你做主。”秦逸墨眉头紧锁,开起了玩笑。
温棠深吸一口气,“燕王殿下,臣女刚刚上了城墙。”
燕王“哦”了一声,混不在意的一哂,“所以温姑娘想如何呢?”
“燕王殿下,南疆此次使用的阵法是鹤翼阵,此法边关有人可破,还请燕王殿下允他前去迎战。”
“我边关竟然还有如此能人,不知温姑娘说的是谁”秦逸墨已经猜到她要说的是谁了,故作夸张地扬了扬眉。
温棠抬起头,直视秦逸墨的眼睛,嗓音清婉却坚定,一字一顿道:“殿下也认识,正是谢郎君谢无宴。”
“原来是谢郎君啊。”秦逸墨扶额,他托长着语调,语气跟她一样,带着锋芒,“温姑娘,本王记得你跟谢无宴交情不浅,本王怎知你冒死举荐不是怀有私心,想利用这个机会帮谢无宴立功。”
“温姑娘,本王提醒你一句,谢氏一族早在当初流放之日,就已经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你就算再挖空心思,也只不过是白费心机。”
她温棠今日敢在这跟他谈条件,只不过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家世,她要是没个好家世,也只不过是个任他在床上亵玩的玩意儿罢了,秦逸墨对她真的是越来越不满了。
温棠:“臣女并无私心,臣女只是在想圣上既封燕王殿下为主帅,定是相信燕王殿下能平定此次南疆叛乱,若城门失守,想必殿下心中所求也将化为泡影。”
秦逸墨脸色一寸寸冷了下去,缓缓眯起了吊眼,眼尾向上,“你在威胁本王”
第30章
阴暗潮湿的地牢弥漫着让人恐惧的气息,伸手不见五指,又湿又冷,还带着腐臭味,只见十字架上倒挂着一个人,长得很年轻,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像猛兽的眼睛,仿佛只要一松开他身上的铁链,他下一刻就要将他对面的人给咬死。
可他面前的少女像是感受不到害怕似的,竟然还莞尔一笑,“公孙公子,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你想要我说什么”男人面目狰狞,露出已经发黄的牙齿,那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温棠。
毕竟要不是面前这狡猾的女人,他也不会落入周衡的圈套,她竟敢模仿他妹妹的字迹给他传信,害他信以为真,误以为他的弟弟妹妹真遇到了什么危险,结果只是个圈套,她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抓他,她表面上与她的弟弟妹妹交好,也只不过是想要取得她弟弟妹妹的信任罢了,这世间竟然有这么狡猾的女人。
可恨他被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整整一个月,还不能向他的弟弟妹妹揭穿这个狡猾之人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公孙无恒目眦欲裂,拼命的想要挣扎,周衡身边的暗卫担心公孙无恒伤到温棠,急忙拦到温棠面前,温棠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冷静,她晃了晃手中的玉佩,“没别的什么,就是想问问公孙公子这枚玉佩的用处是什么”
“这枚玉佩只不过是本公子的私物罢了,你休想拿它来做文章。”公孙无恒哼了一声,只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对方。
他就没见过这么狡猾的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实则心思缜密,害了他一次还不够,还一门心思的想要从他身上套点什么出来,她也配。
这枚玉佩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确实有其他的用处,只不过眼前的女人这么狡猾,他凭什么要告诉她。
少女漂亮有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她将玉佩收拢在掌心,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见她就这么走了,公孙无恒难得慌了一下,他面色紧绷着,没好气地质问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若是公孙公子能出面劝你们太子殿下退兵,那公孙公子今日就能出去了,公孙公子还是祈祷你们太子殿下赶紧退兵吧。”温棠回眸看了公孙无恒一眼,这一次,她的眼神跟语气都格外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