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客气了,这些都是属下分内之事。”霜降抽出手来,将双手拇指交叠在上,余下四指交叠在下,颔首于前,单膝跪地说:
“若您真要道谢,不如去寻七爷吧。他得知您是为了湘凝郡主的事,便知您若打算破釜沉舟而脱身,必会求助于渔阳王。渔阳王虽说常年逍遥于政事之外,可却视妻女如命,如此利益交换,大概率可成。七爷说,无论你做何决定,他都义无反顾地支持你。因而,这才令属下来相助殿下。”
“你先起来,”亓辛面对霜降的同时,分神瞄了眼榻上的亓湉,确保她还未苏醒,这才道,“你放心,我会去寻他的。只是,我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霜降站起身来示意:“殿下请讲。”
“你觉着,月国以及潜伏于大晟内的细作中,会有人知晓如何完全共鸣吗?”
“这个,真不好说,保险起见,殿下还是多多留神自身吧。”
“我知道了。”亓辛鼻翼微张,以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回到了榻旁。
霜降心领神会,拜别说:“那民女,就先告退了。”
霜降离开后,亓辛坐回榻边,用指尖自发际向下,一点一点抚过亓湉的眉眼、鼻峰、人中,最后停留在她还残余着些腕血的下唇上,轻喃自语:
“湉湉,或许皇叔是对的,这一次,真的是我错了。我生来孤煞,本就左右不了自己,更护不住你。今后你便随皇叔好好的,别再,来寻我了……”
下一刻,亓辛觉着自己指尖下的唇动了动,一道带着些气音的反问随之响起。
“我堂堂亲王之女,何须他人相护?”亓湉开口的同时,缓缓睁开了双眼。
亓辛骤然将手收回来,握拳在唇边咳了咳:“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在我脸上胡作非为的时候。”亓湉身子偏了偏,撑着小臂,想要坐起来。
亓辛连忙寻了块软垫过来,让她靠在榻角。
“我就是,想听听,你有什么话,是需要偷偷给我讲的。”亓湉面色灰白,眼周淤青,带着大病初愈的颓唐,凋零地璨笑着,“原来是,要与我一别两宽,永不相见呀。”
“湉湉你不明白,我也是——”亓辛原已到唇边的后半句生生滞住,而不利索地替换成了“没有办法”。
她搞不明白自己了。
自己本来想说什么啊?
为了你好?
这四个字,皇叔对湉湉说过,母后对自己也说过,自己如今又差点儿将这枷锁一般的四个字,再一次丢给她,以自己最厌恶的模样来伤害她?
怎,怎么会这样?
“辛姐姐,这些年我纵使深居王府,可我不是傻。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我又怎会猜不出。你一直身怀秘密我都知晓,我不问,是等着你觉着时机合适之时,讲与我听,是希望你在穷途某路之时能想到我,而不是自己扛着!”亓湉的身子随着情绪的起伏愈来愈前倾,她抓住亓辛的双臂,摇晃道:
“你说我不明白,好啊,你倒是解释解释,让我明白啊!”
亓辛属实是没料到她情绪会这般激动,本觉着她是渔阳王府未经风霜的芙蓉,这次过后,怎么着自己也应退缩了。
这天底下,又有谁会拼上自己的性命,和一个众矢之的去赌呢?
可她却会。
亓辛只得心一横,扬声道:“杏儿,备车,送湘凝郡主回渔阳王府。”
杏儿:“是,殿下。”
亓湉也不是个死乞白赖的主,瞧着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一时负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送走亓湉后,亓辛马不停蹄地来到了谷一票号。此刻恰逢霜降在整理账本,瞧见她后,二话不说地紧闭了店门,继而转身按动了柜台内侧的卡扣,打开了一个嵌入墙体的暗格,其中有一个俏似“鳖”的古铜色机关。
亓辛不知道的是,此前沈雩装作“郑七”之时,便操作过一个类似模样的机关暗门,形制原理皆如出一辙。
霜降双手捧于“鳖”的两侧,左右交替着转动了几下,对上了卡槽。随着暗门缓缓升起,一条向着地下延伸的阶梯密道映入眼帘,其间幽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