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人没有专门的澡间,只在猪圈北头,茅厕南头的夹道里寻了个空处,竹子制成的架子,再搭上一块破了好几个洞的花色粗布,里侧摆了两个木盆和歪歪斜斜沾着青黑霉点的小杌子。
粗布上的洞破得很微妙,她站在里头洗澡,正正好将该遮挡的隐私若隐若现地露出来。
赵春生不让她在那里洗澡,也不准她用小弟小妹洗澡的盆子。
林柔嘉最开始将他误认作绑架犯时闹得可凶,脾气一点即爆,以为他这是嫌弃她,不让她碰他家里的东西,觉得荒谬又可笑,怒火中烧,对他又骂又打。
当时的他比现在稚嫩青涩多了,不敢碰她,更不敢亲她,她打他,他就受着。
抿着唇,垂着头,不敢看她,也不反驳。唯有眼圈红红的,尤其是被她抓伤的右眼,控制不住地流了一晚上的眼泪。
后来他一晚上没睡,把里屋墙角的杂物一件件清干净,然后出门了。
回来时拖着一堆半指宽的竹片,动作很轻很轻,似乎怕吵醒床上睡熟的女人。
其实林柔嘉根本睡不着,那样绝望的处境,尽管身心已经筋疲力竭,很困很累,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沉重的心跳每跃动一次,窜至四肢百骸的锐痛便多一分。
在昏暗微弱的烛火中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往那边瞧,少年蹲在地上,正用砂纸把竹片的边边角角磨得光滑。
受伤的右眼泛着充血的红,水珠滚落,顺着他落拓硬朗的侧脸,洇湿了脆嫩清绿的竹片,摆的整整齐齐,乖巧静默地等待不知多久才会停下的——
一场深绿色的雨。
是汗?是眼泪?
也许都有吧。
他在哭。
林柔嘉扯扯唇角,似嘲似讽的弧度极淡极冷,面无表情得厉害。心里毫无波澜,甚至升起一股扭曲诡异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