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儿,有些话心里明白就够了,无须多言。”韩穗微微一笑,替蒋熙别过鬓边的碎发,柔声道,“阿煦是个单纯的孩子,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对阿雪的事情更是格外上心……眼下你已有身孕,他自是欣喜不已,就别让无关之事扰了你们夫妻二人的安宁。”
蒋熙知道韩穗的意图,况且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更是没必要掺和进他们的尔虞我诈之中,对于韩煦而言,自然也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然以他的性子,保不齐还要闹出什么事端来。
于是,她便只乖巧应道:“嗯,熙儿明白。”
考虑韩煦的身体状况,又担心他见到重伤的程雪案太过激动,几个人便多在南芜停留了一阵子,没着急按原计划动身回京城或是折返云落城。
而云落城这边,与玄辰帝派来的精兵一并前来的,还有被程雪案视为父亲般的人物的尉迟老军医。他年纪大了,本不该如此舟车劳顿,但远在京城的他实在担心程雪案的状况,毕竟是被炸药重伤,若是不能挺过去,恐是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楼叙白亲自接待了尉迟老军医,一见面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师父。”
楼叙白刚对医药产生兴趣的时候,唯独崇拜脾气同样古怪的尉迟敬,但奈何尉迟老先生向来不收徒弟,也讨厌皇宫里趋炎附势的那一套,当时小楼叙白可是缠了尉迟敬好一阵子,才让他亲授自己医术,不过这师徒俩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尉迟敬要么云游四方,要么征战沙场,等楼叙白长大了些,两个人就很少碰面了。
“那小子怎么样了?”
几年不见,尉迟敬的声音已经有些苍老了,又因为对程雪案的担心和路途的颠簸,更显疲惫,令楼叙白不免有些不忍,只是简单道:“目前暂无生命之忧,但一直都没有清醒的征兆。”
尉迟敬背着手,沉默了一会儿后,艰涩道:“嗯,我去看看他。”
楼叙白领着尉迟敬来到程雪案所居住的房间时,果然洛迎窗正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尉迟敬在门外眯起眼睛打量起洛迎窗来,突然开口问道:“洛姑娘每日都如此吗?”
“是。”楼叙白老实地点了点头,有些意外,“师父先前见过洛姑娘吗?”
不过尉迟敬没再回答楼叙白的没问题,抬手轻轻瞧了瞧门框,便背着手走了进去。而洛迎窗闻声回过头来,见来人竟是尉迟敬,赶紧起身相迎:“尉迟先生。”
尉迟敬对姑娘家家冷不下脸,但他向来在军营里跟糙汉们相处惯了,本想稍微温和些,但顶多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没想到我每次见到你,都是在他生死攸关的时刻。”
洛迎窗想起上次程雪案先是被下了毒封住经脉,又是趁其虚弱被当胸刺进一剑,若不是尉迟敬及时赶到,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尉迟敬见洛迎窗面露哀伤,便知道是自己方才的寒暄惹起了她的伤心事,有些自责道:“洛姑娘日夜颠倒,已见疲态,还是先回房歇歇吧,我亲自守着这小子,他不敢就这般撒手人寰的。”
洛迎窗本有疑虑,但跟在尉迟敬身后的楼叙白给洛迎窗使了个眼色,她也便就此应了下来,跟着楼叙白先行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尉迟敬和程雪案两个人。
尉迟敬迈着沉重的脚步凑近床边,窗外的阳光透过缝隙斑驳在程雪案的脸上,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他的睡颜格外安详。
在此之前,无论尉迟敬亲身经历过几次程雪案这般伤痕累累地躺在床榻上徘徊于鬼门关前,他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如此认真地端详过这个孩子,他总以为,自己大半辈子行医救人,早就看淡了生死,直到他遇见程雪案,才开始明白那些生死死别的痛苦。
程雪案的命途多舛,尉迟敬打从
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孩子像极了自己,血里带风,注定漂泊,只是当尉迟敬第一眼见到洛迎窗,见到程雪案那不同于以往的一面,突然觉得如果真的有人愿意真心待他,反倒令自己更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