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着朦胧的屏风,但楼玉骨还是一眼便辨别出风眠手中究竟为何物。
许是楼玉骨最初还有些不敢相信,或是不愿意相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让风眠把玉佩递到自己手中。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熟悉的纹路,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他的目光微微沉敛,似是沉思良久,最终抬眸看向立于厅中的风眠,缓缓道:“我还以为,她此生都不会来求我。”
风眠自知洛迎窗和太子殿下之间的牵绊,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保持冷静道:“大丫头她,本也不愿再牵连太子殿下,可眼下,我们别无选择。”
楼玉骨微微一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窗儿想让我救程雪案?”
风眠没有立刻回应,但楼玉骨心里已然知晓了答案。
楼玉骨垂眸望着那枚玉佩许久,忽而执起玉佩,指腹缓缓收紧,目光深邃而冷冽,终是轻笑了一声:“她既拿出了这块玉佩,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天牢阴冷潮湿,长廊尽头,程雪案被困于狭小的囚室之中,手腕上的铁链泛着冰冷的寒意,他闭目养神,听着不远处狱卒巡逻的脚步声,神色依旧沉稳,似乎并不急于脱身,只是心里不住地担心起洛迎窗的安危。
昭武帝生性多疑,今日洛迎窗和她的春风酒楼几乎成为了朝堂之上争执的焦点,即便并非确有其事,昭武帝也想要不留后患。
就在程雪案沉思时,忽然,狱卒的脚步声停了片刻,随即,一道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响起,牢门的锁链竟被人悄无声息地打开。
程雪案睁开眼,正见一名黑衣人站在门外,低声道:“侯爷,太子殿下命我等前来相助。”
程雪案闻言,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怀疑对方的身份,毕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暗杀在天牢,又坐实自己的罪名,将自己骗出去以作畏罪潜逃的伪装,再取他性命,也不失为一种好计策。
只是就在程雪案用狐疑的眼光审视那名黑衣人时,他才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对方的脸——竟然是几乎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祈明。
在程雪案惊讶之时,祈明已经从怀中掏出一枚信物,看那模样,倒像是只巴掌大的纸鸢。
程雪案当即愣在原处,那分明是自己曾经赠予洛迎窗的纸鸢。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洛迎窗亲自交给祈明身后之人,用来换取自己信任,要么便是洛迎窗已经遭遇不测。
如果是后者,即便是祈明,应该也无法如此精准地从洛迎窗的众多物品中挑选出这一件,用来哄骗自己。这般思虑之下,似乎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虽说如此,但程雪案还是有所保留地对祈明半信半疑。
祈明见到程雪案的神色,倒是笑了:“侯爷还真是始终如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对我的怀疑都没有丝毫减弱。”
程雪案并不答话。
牢狱之外,几名侍卫已经悄然倒下,显然被下了药,祈明动作迅速地递来一件夜行衣。
程雪案沉吟片刻,随即换上,步伐沉稳地随祈明隐入黑暗。
夜风猎猎,天牢之外,两批不起眼的马正停在僻静处,而在程雪案接近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夜色中显现出来。
程雪案看到风眠出现在这里,脸上明显闪过闪过失落的神色,语气也冷了几分:“怎么是你?”
“不然侯爷还以为自己值得我们家大丫头亲自冒死等候吗?”
程雪案和风眠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沉默地同时翻身上马,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瞅着要离开城门,风眠冷不丁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死寂:“出城之后,随便你想要去哪里,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一命抵一命,我们两清。”
可程雪案才不想听风眠废话,直白道:“我要见窗儿。”
“没这个必要。”
风眠拉了拉缰绳,离开时又冷漠地瞅了眼狼狈的程雪案,终究什么多余的话都没再说,毫不犹豫地策马而去,只留下一道孤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深夜的迷雾里。
东方的天际微微泛起鱼肚白,夜色正悄然退去,黑暗与晨曦交界处晕染出一抹浅淡的灰蓝,云层被曙光镶上柔和的银边,仿佛轻纱笼罩,朦胧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