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煦陪洛迎窗静静地站在月台边,今晚云层很厚,看不见星星,连月光都朦朦胧胧的不分明,也不知道洛迎窗躲在这里做什么。
良久,韩煦突然壮着胆子开了口:“洛姑娘……可曾为什么人动过心?”
“自然是有的。”
洛迎窗回答得很坦然,甚至让韩煦有些意外,他不禁偏头看向洛迎窗,正撞上她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慌乱的自己。
然后,便听她故作轻松般道:“只是下场很惨。”
韩煦微怔,猜测这大概便是洛迎窗不愿意再接纳他人的原因。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心疼洛迎多一点,还是羡慕那个被洛迎窗爱着的人多一些。
两个人又这样沉默地肩并肩站了一会儿,洛迎窗起身打算回到屋内,笑着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总是踩着门禁的时间回府,中书令大人该迁怒我们春风酒楼了。”
“我爹最近正为阿雪的事情烦忧呢,注意力暂且还放不到我身上来。”
洛迎窗顿了顿步伐,转头问:“程公子吗?”
程雪案已经很久没有光临过春风酒楼了,从韩煦的嘴巴里听到他的名字,洛迎窗甚至有一些陌生。她本以为太子妃生辰宴那晚,程雪案的屈尊缓和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但似乎到某一个暧昧的临界点,那样亲昵的程度反而削减了。
或许是程雪案腻了吧。
洛迎窗本来也并非真的倾心于他,如果由程雪案单方面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也省得她自己再绞尽脑汁演一出怎样的分别戏码了。
“嗯,阿雪近来总是神出鬼没的,我爹怕他误入歧途,那双眼睛光盯着他了。”
洛迎窗心不在焉地听了一耳朵,客套道:“程公子聪慧稳重,想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不止如此,听我爹说,皇上最近有让阿雪上朝的打算,可能会分割太子的权利,我爹担心圣上想要利用阿雪的身份制约太子,怕阿雪被卷入朝中复杂的形势……”
洛迎窗的眼底闪过一丝戒备之色,但仍然面不改色地抿了抿嘴角:“小王爷带来的酒烈,韩公子怕是醉得厉害了。”
被洛迎窗这样不经意的一提醒,醉酒的韩煦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打哈哈糊弄了过去,同洛迎窗一起消失在了月台中。
然后,洛迎窗却没轻易放过韩煦的醉酒之言。
三年前,程雪案被太子推荐随昭武帝北征兀答,几方各怀心思,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程雪案被迫成为局中的棋子,如果不是依靠他自己的能力,在北伐战场上履立奇功,甚至军中不乏忠诚的追随者,让昭武帝不得不碍于舆论和事实论功行赏,封其平兀侯之爵位。
如今程雪案已过弱冠之年,昭武帝殚于他在大昭的名望和本身的威慑力,不敢放虎归山,又不能全然让他闲赋侯府,干脆用做制衡太子势力的一把利刃,虽不至于撼动皇位,但对于虎视眈眈的太子一派和其他党羽而言,都是一种警告。
曾经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又生性多疑的昭武帝,断不能允许自己在晚年时受制于人——他享受权力,更拥有偏执的控制欲。
只是眼下,洛迎窗更担心昭武帝如此行为,只会损耗大昭的元气,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尤其,即便有过诸多不可说的矛盾,
她也仍然在暗地里担心着太子的处境。
哪怕是拥有玄戎质子这样敏感身份的程雪案都有中书令担心,可堂堂大昭太子,却只能孤身一人在朝堂的尔虞我诈中步履维艰。
洛迎窗心头一紧,突然想起曾经那张无论遇到何种境地,都对自己摆出一副温柔从容的笑脸,更是难过。
楼玉骨啊,是那样强大又温柔的男人,自年幼失去母妃起,便学会收敛起自己的弱点和真实情绪,从不多抱怨一句,游刃有余地周旋好所有难事和人际关系,明明有那么多人对他虎视眈眈,他却仍能不出任何纰漏地稳坐太子之位。只是也大概是出于太过缜密的原因,更让昭武帝对他的熊熊野心引起了怀疑和不满,而忘记心疼心疼他这个可怜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