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喜帕遮挡,章盈视线只留下窄窄的一片。模糊中,连入眼的那点衣摆颜色花纹都不得辨别。
他久久不出声,章盈犹豫少时,启唇唤道:“二郎?”
先前她隐约听到碧桃喊过一声“姑爷”,门外有人守着,这个时候,料想除了宋衡外,其余男子也不得进来。
男人站在床前,垂眸细细凝视着她,锋锐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这层厚厚的布料,看清她脸上的神情。
应当是满怀欣喜,期许地等人掀开这块红布。
可等的是谁呢?宋衡?
他心中嗤笑一声,喉间若有似无地回应:“嗯。”
短短一字,不辨音色。
得到回复,章盈非但没有心安,反而愈加发慌,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屋里除了他再无旁人,她挺直了脊背,维持着端庄稳重的姿势。
倏地,一只微凉的手探入了喜帕内,径直抚上了她的右颊。
与她的紧张不安相比,他显然更为从容自若。指背一寸寸划过她的眉梢,眼睫,鼻梁,最后停留在唇上。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摹绘她的唇线,轻柔地松开她咬住的唇瓣,再拭干上面的湿润,涂抹匀净的口脂就此晕开。
异样的颤栗感随之而起,章盈略微往后一躲,避开他的触碰,“二郎,这不合礼数···”
遵照礼法,他们还应合卺结发,而不是直接到这一步。
话语还未说完,他原本温柔的动作陡然一变,不容违抗地按在她肩头,稍使力往下推。
章盈猝不及防地倒在柔软的被褥上,头上的喜帕因此上移,只堪堪盖住大半张脸,露出小巧的下巴和嫣红的唇。
饱满的双唇张开一条缝,还未吐出一言半语,就被牢牢封住。
柔软的触感让章盈瞪大了眼,宋二郎他怎会这般孟浪心急?
她慌忙想要推开,可手一伸出去,便被他一把握住,掠夺的唇舌也不复温和。
历来所受的教导以及母亲的嘱咐让她最后选择了顺从,她是他的妻,新婚之夜,理应如此。只是目不能视的感觉实在不好,既然他不介意,章盈空余的那只手缓缓往上撩起了喜帕。
阻隔消失那一霎,那只扣在她肩上的手一用力,将她整个身子翻转。待她视野明朗时,映入眼帘的是大红的鸳鸯被。
动作间,她头上沉重的凤冠随着喜帕落在一旁,满头青丝松散,赤金花簪摇摇欲坠。颈下的盘扣松开两颗,凉气侵入,章盈趴在被上,艰难地开口:“夫君···”
身后的人短暂一滞,而后两指沿着她的领口,缓慢地将刺绣精美的衣襟拉下肩头。
后颈上的气息如烈焰一般撩热,章盈攥紧被面,“我想看一看你。”
话音落下,她肩上猛地一疼,是被咬了一口。虽然力道不算重,但白皙的肌理上还是泛起了一圈牙印。
这不寻常的举措要她心底一惊,极力想要转过身。此时,头上的花簪滑落,挽起的乌丝彻底散开,挡在她眼前。
片刻后,施加在身上的所有力道也骤然撤去。
章盈回首,来不及捕捉半点身影,就听见“砰”的一声,屋门紧闭。
她坐起身,只见昏暗的屋内,一只刻龙红烛孤零零地燃着。
第2章
章盈怔坐在床上,回想适才自己的举止,并未觉得哪一处有所不妥。
可既是如此,宋衡他又怎会直接离去呢?
思及此,她心中微恼,分明是他不顾礼数,连盖头都未掀就莽撞行事,最后却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凝神瞧了一会儿身下的红被,蹙起的眉头又舒展开。
婚事劳累的不仅是她,他在前院待客想来也是倦怠至极,有的地方难免就顾虑不周。兴许这会儿也是有何要紧事,才会匆匆出去。
她释然开怀,夫妻之间理应相互体恤,这些小事自然不必计较。
端坐了一整日,章盈浑身僵痛。左右屋里也无旁人,衣衫和头饰也都被他弄乱,她索性平躺在床上,休憩片晌。
甫一躺下,周身的疲倦席卷而来,眼皮也沉得再睁不开。困顿中,她耗尽最后一丝心神想,她与宋衡,会成为一对佳偶么?
这晚,章盈睡得极为安稳,一夜无梦。
直到碧桃惊惶的嗓音在帐外响起。
“娘子,快醒醒!”
章盈猛地坐起身,晨光熹微,已是第二日了。她身上厚重的婚服昨夜不知何时褪去,眼下只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床上也并无宋衡的身影。
睡前发生的事在脑海中回旋,难不成宋衡出去后没再回来?
她掀开红帐,疑惑地问碧桃:“怎么了?”
碧桃虽不算十分沉稳,可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若无大事,绝不会这般辞色。
“姑、姑爷,”碧桃话音颤抖,怛然失色:“他昨夜···”
章盈察觉出她的惊慌,压下不安温声道:“别急,慢慢说。”
闻言碧桃眼眶开始泛红,哽咽道:“姑爷他昨夜溺死了。”
这句话犹如平地起雷,青天霹雳,突兀得让章盈不知作何反应。她愣怔地问:“你说什么?”
“昨晚姑爷回房时,吩咐奴婢去拿些娘子喜欢的吃食。后厨里那些人手脚慢,奴婢回来后,发现房里的灯已经熄了。我以为姑爷与您已经歇下,便不敢打扰,一直守在屋外。谁知一直到今早上,才听到府上的下人说、说姑爷醉酒溺死在后院的湖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