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却说:“真是废物,连狗性都磨没了。”
陈澍想,这声废物可能是在说他。
但尚观洲当时训的狗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条黑背同样凶得很,对谁都龇着森森白牙,连饲养员都近不了身。可唯独见了尚观洲,会突然安静下来,不是那种被打怕的瑟缩,而是心甘情愿地伏低身子,任由他解开项圈。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一起被罚了,因为连坐。
这也是尚老爷子管教他俩的方式,一人做得不好,就两个一起罚。
那年深秋,老爷子让人把两条狗的尸体吊在训犬场的铁门上,然后把他俩扔到了后山。三天后找到他们时,尚观洲正用衬衫给高烧不退的陈澍降温。
“随你吧,”陈澍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爱玩就多玩两天。”
……
夏燃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表演教室里听课。
梦里都不会有。
董凯给夏燃安排的课程表排得比打工还满,以前打三份工至少只需要体力,现在却要逼着他动脑子。
表演课上,老师的声音在夏燃耳边萦绕:“情绪要像水一样流动,要收放自如...”
夏燃盯着镜中的自己,眉头拧成了结。
他烦躁地抓了抓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心道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只知道哭了是伤心,笑了是高兴,水一样的情绪是什么玩意儿。
不行,活不了,得出去透口气。
趁董凯今天不在公司,夏燃跟老师申请了课间休息,溜到公司楼下。
冷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他点燃了一支烟,放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暂时缓解了紧绷的神经。
刚抽了没两口,一辆路虎揽胜缓缓停在公司门前。后座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极优雅的女人。
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垂至小腿,衣领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燕麦色的高领衫,身上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只有一枚小小的珍珠胸针,光泽温润。
司机降下车窗,对女人说道:“夫人,你先上去吧。”
女人摇了摇头,围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你现在应该马上去停车场,这样我还能少等你三分钟。”
司机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轻踩油门绕去了停车场。
女人款步走近大楼,目光掠过夏燃时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笑。
夏燃慌忙将烟藏在身后,也回笑了下,只是略微有些局促。
女人周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场,不张扬,但就像是一幅淡墨山水,留白处自有深意。
她静立门前,背脊挺得笔直。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时,她接起的动作依然优雅从容:“嗯,我到了……好……”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低眉,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不会……我没事,你决定就好……嗯,只要你爸爸不在意,我没关系的。”
挂断电话的瞬间,女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一丝精气神。
她还是那么站着,但却明显心神不宁,就连脖子上那烟粉色的围巾滑落了一半,都没有察觉到。
寒风猛地拂过,女人只顾着将外套收紧,却不想围巾被风卷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夏燃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只抓住了一半,另外半段还是落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没接住。”夏燃弯腰捡起剩下半段,闻到上面淡淡的檀香味。
女人快步走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没事的,谢谢你。”她的笑容很浅,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忧郁,“你是……这个公司的员工吗?”
“不……”怎么说呢,夏燃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是员工,因为他觉得他这些天根本就算不上是在上班。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说:“可能算是吧,签了合同说是之后要拍戏。”
女人淡笑了下,看着夏燃说道:“嗯,你很适合,签你的经纪人很有眼光。”
说谁来谁,紧接着夏燃就看到董凯的车开了进来,他匆匆和女人告别,三步并两步地回了教室。
这要是让董凯看见他,免不了又是一顿说。
继续把脑子献给课堂,夏燃转头就把遇到的女人忘了。晕乎乎地上完所有课,又被人拎着去试镜间观摩公司其他演员的试戏。
所有事情都结束后,夏燃觉得自己也就剩那口气了,吊着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