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眸光依旧沉静无波,却像落了一滴水墨,晕开一点琢磨不透的深意。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容宁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原想说是因为怕他伤好后刀了自己,又想说请他大人有大量,伤好回去以后能帮她找找她丈夫。
可她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轻声道:“......你是我夫君,我自然得照顾你。”
她陡然想起,不能同他说实话,若他知道自己明知他不是她夫君,却还强行扒了他的衣裳,她岂不是立刻就会一命呜呼?
反正他也不记得了,等他伤好了,她再倒打一耙,只说他既不认同这夫妻之情,写封休书休妻离去便可,她绝不纠缠。
穆琰看着她。
她垂着眼,睫羽微颤,神情柔顺平静。
他忽而低低一笑,那笑意浅淡,带着些许她读不懂的意味。
“是么。”他说。
语气听不出喜怒。
容宁听着这话,心口忽然轻轻一跳,握紧了手指。
他薄唇轻抿,“那么,我叫什么名字呢?”
第11章新衣
柴房里静极了。
穆琰低垂着眼帘,神情淡淡的,呼吸悠长平稳。
可容宁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直迫的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那句话,问得极轻,却像落在她心湖上的一块碎石,激荡起阵阵涟漪。
她愣了一下,半晌才悄悄抬起头瞟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眸底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却偏透出些令人瑟缩的寒意。
容宁抿了抿唇,犹豫开口,声如蚊呐:“你...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声音弱的,连音尾都带了点飘。
穆琰没有回答,就那么凝望着她,眸光幽深,仿佛能直接望进她心底似地。
她心虚极了。
半晌,她终是垂下眼帘,嗓音更低了一些。
“你...你叫林笙。”她嗓音微颤,像是从喉咙里一点点逼出来的,“双木林,笙歌的笙。”
话音落地的那一瞬,她几乎想转身就逃。
可她不能动,也不敢动,只能把头垂得更低,指尖蜷在衣角上,微微颤着。
屋里一时静得可怕。
穆琰没有立刻回应。他微微侧开头,眸光落向墙角,唇角带起些许讥讽的弧度,眸底却一点点黯了下去。
林笙么。
他这几日虽昏沉,但到底在日渐康复,已然记起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
他知道自己不姓林,也从未有笙字入名。他甚至记得马蹄踏雪的隆冬,记得血流成河的长街,记得死士匍匐在地,尊称他一声“世子爷”。
可独独,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
而她,却这般淡定地告诉他:“你叫林笙。”
“林笙...”他低声念了一遍,唇角掠过冷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就是她那个丈夫的名字么?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没有起伏,却叫人背脊生凉。
容宁心头猛然一跳。
她有些慌了,抬头看他,却见他并未再看她,神色沉静得近乎冷漠,似一池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只一瞬,她便觉得自己真的犯了个天大的错。
她不知道他究竟记起了多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当场揭穿她的谎话。
她只能硬撑着,嗫嚅着辩解:“只...只是个名字罢了。你若不喜欢,不叫也无妨......”
穆琰没说话,目光未曾再落回她身上。
天色渐暗,慢慢模糊了两人面上的神情。
容宁枯立半晌,终是端起托盘,转身走回厨房,只觉脚下虚浮,仿佛踩在了一团团棉花上,心里空落落地没个着落。
她将托盘搁在灶台上,靠着桌角站了会儿,胸口一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