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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68节(1 / 2)

这张面具看上去就像是一张黑色的人脸,只露出眼睛,椭圆形的绸布拒绝了所有窥视,这是十八世纪的时候意大利人的贵族女性间非常流行的一种面具,它有两个有趣的称号,“妻子的缄默”与“丈夫的满意”,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种面具并没有系绳,要将它牢牢地戴在脸上,靠得是戴面具的人用牙齿咬住面具内侧的一个口子,这样,如果不将面具拿下来,戴面具的人就没法喋喋不休。

让人感到好笑的是,这种面具到了最后反而成了贵妇人与情人眉目传情的特殊器械,除了免得被人从声音听出来身份之外,这张几乎掩盖了整张面孔的面具也能避免不该被发现的丑事,一些贵女甚至可以大大方方地与情人共骑一匹马而不被发觉。

这张面具在这里承担着类似的作用,利维不用抬起眼睛过去看都知道绅士们变得更加兴致勃勃,音乐声渐渐增大,一个芭蕾舞女演员上前去牵住女孩的手,把她带下舞台,另外一个芭蕾女演员则点燃一根蜡烛,交给女孩端着,这时候天色已经真正地暗了下去,熄灭最大的煤气灯后,提供照明的就只有钴蓝色的天光与少许壁灯,这些壁灯虽然也是煤气灯,但在有意关小了阀门后。它们提供的光亮完全不足以让人们看清对面桌子的人脸。

利维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戏谑的话语,在这里的还有另外几个妓院的鸨母,她们对这种手段简直就是驾轻就熟,了如指掌——之前的情0色表演为了激起绅士们的欲望,揭开他们的面具,让他们的血液沸腾起来,也能更快地从一个规则森严的世界堕落到一个放浪形骸的世界,熄灭最大的灯光,则是因为黑暗更能让人彻底地放纵与疯狂,另外,它也能让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夏洛特手持的那根蜡烛上。

女孩在芭蕾舞女演员的带领下,慢慢地走过一张张精致的圆桌,她可能不算是最漂亮的姑娘,但蜜蜜做的准备确实让她呈现出了一种别样的优美姿态——因为只露出眼睛的面具,还要咬着面具内侧的扣子,虽然举着蜡烛,她还是没法看清脚底的路,这让她有点战战兢兢,犹如一只刚出生的小鹿,只敢紧紧地靠着牵引她的芭蕾女演员小步前行,又因为举着的蜡烛时不时会滴落滚热的泪珠——她甚至有点颤抖。

这种模样着实令人爱怜,她才走到第一张圆桌前,就有人伸出手来示意,她就抬起没有举着蜡烛的手,轻轻地摘下面具,同时将蜡烛靠近自己的面孔,微微仰头,但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垂下头,重新戴上面具,走向第二张桌子。

事实上真正的客人也只有十来张桌子,有客人与身边的朋友低声交谈,作为老练的寻芳客相互探讨着之后的开价,也有鸨母和他们身边的皮条客在估价,没错,蜜蜜不会让女儿走到他们面前,但这样的人物眼神要有多犀利就有多犀利,大概看一眼,也能知道小姑娘今天能拿到个什么价钱,。

当蜡烛的光眼看要移动到利维这一桌的时候,大卫.阿斯特就有点坐立不安了,“你不知道……今天是这位小女士的拍卖会吗?”利维小声问道,“我知道,”大卫说,“但她……”他闭上了嘴,因为蜡烛已经照亮了他们面前的白色玫瑰,威洛比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女孩向他们行了个礼,然后摘下面具,利维可以感到身边两个人的呼吸都暂停了一下,不知道蜜蜜是怎么做到的,夏洛特的脸看上去比她身材还要小,她并不热情,有点茫然,但正符合“无知、纯洁、天真”的印象符号,威洛比匆忙地瞥了大卫一眼,收回手,等到蜡烛的光圈从桌面移开,两人一起叹了口气。

“太小了。”威洛比忍不住说,“太小了,我还以为……”他还以为所谓的十二岁只是一个噱头呢,毕竟在美国,一个宣称自己十二岁的姑娘走出来可能能一手提个酒桶,而他现在看到的女孩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号的娃娃。

大卫则开始犹豫了,他握着双手,不知道是不是该阻止——利维碰了碰他,示意他去看就在不远处站着的蜜蜜,夏洛特的亲生母亲和鸨母,她殷切地看着夏洛特,绞着两只手,虽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也能从动作窥出她现在的心情——急切的,亢奋的,喜悦的,和一个真正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没什么区别。

西堤有那么多的妓院与沙龙,即便大卫.阿斯特在身体与内心上完全忠诚于自己的未婚妻查普曼女士,但要说他对这些污秽之地的内幕毫不了解,那就是在胡说八道了——何况他还是一个报社的老板——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就算他买下了夏洛特,难道还能真的成为她的供养人吗?何况他能拯救一个夏洛特,还有更多的夏洛特怎么办?

“别傻了,”利维说:“不喜欢今后就不要来,而且你觉得蜜蜜会怎么教养这个女儿?她是在妓院里长大的,耳濡目染,先生,她现在的所有神情与姿态都是表演出来的,她的内心并不具备一位淑女才有的道德与尊严,她的母亲和身边的人也会为她打造一片绚丽的美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卫:“你要是叫破了她的幻想,那才叫残忍。”

第234章丘比特阁下(上)

这样的拍卖会里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因为一时好奇而参加的客人,像是如威洛比这样的美国人,更是没法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威洛比似乎很难接受一个——孩子,大卫以为他不会再参与拍卖了,没想到他只是不那么愉快地叹了几口气,却没有立即退出接下来的拍卖。

这里的拍卖并不如其他拍卖那样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夏洛特回到舞台,摘下面具,在身周点起蜡烛后,随着敲击玻璃杯的声音,绅士们就开始报价了,喊价的幅度没有限制,也就是说,你可以一个金镑一个金镑的加,也可以十个金镑十个金镑的加,倘若你愿意,或是一时冲昏头脑,也可成百上千的加,不过那时候鸨母也会看情况,如果喊价的人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省人,就让人送上葡萄酒或是香槟打断一下,免得真有人因为冲动叫出了大价钱又不肯履约,白白赶走了旁的好客人——但如果她斟酌着觉得喊价的人可以支付得起这笔费用,哪怕需要借贷,她也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这种拍卖虽然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又畸形又恶心,但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它和很多牵涉到信用的口头契约一样有效。

蜜蜜也在关注在场的每一个人,客人们中会流传着类似于《巴黎美人》,《考文特花园姑娘名录》,《寻芳地图》《快活指南》之类的小册子来寻找寻欢作乐的对象,鸨母之间虽然相互竞争但也会互通有无,即便她们毫无道德与良心可言,但手下的妓女就是她们的财产,什么客人喜欢短打,什么客人喜欢长住,什么客人喜欢挨鞭子而什么客人恰好相反,什么客人喜欢年长的女人而什么客人更倾向于幼小的女孩,甚至一些熟客是不是得了病,她们都知道。

像是蜜蜜邀请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热衷于追逐处女,并且愿意为之花钱的,不然一场拍卖会只请到了兴致不在于此的客人,热场变成冷场,不说夏洛特将来如何,蜜蜜也会非常丢脸,不过在开始喊出五十金镑的底价时,蜜蜜还是有点紧张的,尤其是她还和大利拉放过狠话,她也看到了大利拉的姘头,一个灰头发的年轻小伙子,大利拉说他只是个私人侦探,但他和一个美国人,还有真理报的报社老板坐在了一起,三人之间的气氛也很和谐——私人侦探除非是出身名门的次子或是三子,只是为了个人兴趣才做这一行的,不然也和贵族与官员们的仆从差不多,吝啬点说,不属于“绅士”的范围,但蜜蜜确定大卫.阿斯特向那个美国人介绍了第三个人。

于是她又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嫉妒与竞争的念头。

从五十金榜开始——不要轻视这五十金镑,这笔钱等同于现在的一万元,在伦敦城内的女性有五分之一全都在从事卖身的工作,这还只算是全职,没将兼职的女工,女仆和女性服务员包括在内,干这件事情的人多了,价钱也会被压低,夏洛特也就是有个曾经做过交际花的鸨母母亲上下打点,不然一个普通的处女只能卖到三金镑到五金镑——五十金镑的底价已经算是一个高价了,在场的客人中或许还有蜜蜜的老客人,接受了她的恳请来捧场的,所以当绅士们一个金镑,两个金镑地加上去的时候,蜜蜜的神情顿时有点难堪,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夏洛特是个漂亮的姑娘,但伦敦城内哪里没有漂亮的姑娘呢,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渲染气氛,烘托情景,但效果甚微……毕竟来赴约的也都是老手。

他们的眼光又挑剔,又精准,夏洛特甚至不如蜜蜜年轻的时候有特点,更不用说大利拉了,蜜蜜不知道大利拉原先是什么身份,但有人传说大利拉可能是从修道院出来的私生女,某个贵族的私生女,这个噱头可比什么都强,那么她出现的有点突兀,但还是阻止不了绅士们如同飞蛾扑火般地朝她涌过去,大利拉统治西区的时间长达十年,别小看这十年,大部分交际花只能维持两到三年的光彩,就算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失去了作为交际花最重要的新鲜感,依然有人愿意娶她,带她离开伦敦。

单就这一点,大利拉就足以让蜜蜜嫉恨到双眼赤红,要说每个妓女都会幻想重新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或许有点夸张,但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能够重新回归到阳光下,回归到婚姻与家庭中的——大利拉如今的状况,虽然没有一个丈夫,但仍然能够吸引到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也经济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就十分值得庆幸了。

“一百金镑。”威洛比的声音响起。

这个价钱比前一个价钱高了大概二十金镑,可以是可以,但有点突破常规,先前喊价的人和左右的朋友低声谈论了一番,最终摇摇头,很显然不愿意和一个粗鲁的美国人争高下,几秒钟后,另一个角落里传出了“一百一十金镑”的叫价,利维微微侧头看过去,那是一个中年人,这里的客人有些戴着面具有些没有,他是后者,也因为这个原因,他脸上的黑色圆点非常显眼,鸨母们不由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微笑,他们认识这个人,一些鸨母还为他提供了不少孩子和处女——一个严重的梅毒患者,他买下夏洛特并不是被女孩的美貌打动,而是打算把她当成药。

夏洛特也看到了,她有点惊慌地看向母亲,蜜蜜木着脸,纹丝不动,要说没考虑到这个情况就是在说笑了,何况只要过了今晚,夏洛特除非马上找到供养人,不然也一样要每晚接待不同的客人,这些客人中得了梅毒的大有人在。

“两百金镑。”威洛比说。

这个价钱让那个梅毒病人呸了一声,这个价钱已经超出大部分人的心理预期了,主要是不值得,没性价比,蜜蜜敲了三下玻璃杯,如释重负,一个美国人也不符合她对夏洛特的第一个客人的期望,但总比一个梅毒病人好。

第235章丘比特阁下(中)

威洛比.富兰克林对这种幼小的女孩不感兴趣但还是愿意花两百金镑把她的初夜买下来,利维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毕竟女色一向都是在各个时期与地方通用的贿赂,半恶魔对一个美国人并不怎么熟悉,毕竟他的活动范围一直只在欧洲与英国,但之前因为威斯敏斯特公学的事情,他对这些学者也做了一番了解,

本杰明.富兰克林在信仰和政治上都可以说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他应当算是一个英国人,即便他在美洲出生,他的父亲是圣公会的教徒,但他在推动美国独立上从来就是竭尽全力,至于信仰么,这位仁兄在被教会再三警告后还是坚持不懈地进行对于天上雷电的研究,并且聚集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只是令人惊奇的是,本杰明的儿子威廉.富兰克林虽然曾经是父亲的左右手,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英国人,不仅如此,他还接受了英国政府的任命,成为了新泽西的总督,这种行为让父子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差,富兰克林的最后一次实验,可能是因为威廉有意与父亲和解,才重新做回他的实验助手,没想到就这么一次,他就和父亲一起烧成了黑炭。

在本杰明.富兰克林与威廉.富兰克林去世之后,他们的后代因为能力平庸而没能继承到他们的政治遗产,美国是个崭新的世界,但政府中的权利倾轧绝不比白金汉宫来得简单,到了威洛比这里,富兰克林就只是一个商人的姓氏了,很显然他并不甘心于此,如果美国没法给他他想要的东西,那么或许英国可以。

在威洛比叫出两百金镑后,就不再有人继续喊价,蜜蜜敲了三下玻璃杯作为拍卖结束的信号,她面色红润,眼睛发亮,看起来比身边的女儿夏洛特还要激动,哪怕威洛比也只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人,但她看着威洛比的时候那副含情脉脉的神情简直就像是看见了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她亲密地挽着威洛比的手臂,将女儿交给他,“好好待她,亲爱的,”她甜蜜地说:“这是一只纯洁的小羊羔,你会发现她有多么听话。”

绅士们有礼貌地鼓了鼓掌,或许有点遗憾但并不多,一些人已经开始低声讨论接下来的时间要怎么打发,也有人相互约着去酒馆或是俱乐部,这毕竟也是一个社交场合么,当然,那些芭蕾女演员也几乎都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大卫.阿斯特摇摇头,“和我一起吗,”他问利维:“我今天叫了马车。”

马车当然是为了威洛比.富兰克林准备的,大卫说,威洛比是他的父亲,也就是那位美国银行家推荐到伦敦来的,他给大卫写了信,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能够代他接待这位客人,富兰克林的政治遗产虽然都被其他政客瓜分了,但他还有诸多专利,这些专利也足够富兰克林家的人衣食无忧,大卫猜想他们之间肯定还有另外的交易,但这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事情了。

“那么这位先生想要去寻求那位大人的垂青呢?”

“一个男人,”大卫.阿斯特不那么愉快地说:“年长,位高权重……”他说的很对,首先,在英国政府里也要论资排辈,一个年轻人不可能迅速地获得权力,总要煎熬上好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其次,年轻人很少会喜欢一个孩子,他们更热衷于追逐身材丰盈,容貌艳丽的成年女性——但那些年老的政客们就恰恰相反,时间让他们变得成熟,沉稳,老奸巨猾,但同时也在让他们变得衰弱,疲惫,他们已经不想在正事之外的地方耗费脑力和体力,成熟的果实当然甜美,但他们已经没法消化那些浓郁的蜜汁了,倒是年幼的女孩,他们应付起来简直就是得心应手,就算是被鸨母养大的,短浅的目光与拙劣的手段也只会让她们更像是一群仓皇的小老鼠,而不是狡猾的狐狸或是有毒的蛇。

——

夏洛特被带到了一个公寓里,拍卖会有个不错的结局,她的母亲蜜蜜和她说了,拍卖的底价

是五十金镑,然后每上升十个金镑,她今后接待的客人就能攀升一个阶层,作为妓女,单价高就意味着工作少,而工作少就意味着患病和怀孕的机会少,这点性命攸关,更不用说,蜜蜜是她的母亲,她承诺说,只要有可能,她会设法把她推上交际花的位置,如果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愿意成为她的供养人,那么她可能只需要几年就能积攒起买下公寓或是一笔嫁妆,她或许没法在伦敦找寻丈夫,但如果在美国,或许有些不那么在乎出身的人愿意和她结婚。

夏洛特在听到自己的第一夜就能卖到两百金镑的时候,和蜜蜜一样,打心底里的高兴,这是一个超级美妙的起点,她虽然有点遗憾于威洛比的容貌与身材,但也决定了要好好地侍奉他,没想到这个美国人在进了房间后,只是让她脱了衣服,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就让她穿上衣服——在夏洛特惶恐不安了几分钟后,她的母亲和鸨母满面春风地进来了,“我的好女儿,”她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可真要去见见大利拉了,看看!”她拉着夏洛特转了一个圈,“那个从乡下来的姑娘——也不知道第一个晚上是给了驴子还是骡,真可惜她没来,不然我非得让她瞧瞧……”

“妈妈?”

“是的,”蜜蜜从胸衣里抽出一张支票,“看看,孩子,看看,那位先生不但给了今晚的钱,夏洛特,他还要做你的供养人!”

“什么?”

对一个妓女一见钟情,立刻决定要成为她唯一的一个情人的绅士不在少数,但这个开头确实称得上一切顺遂,而且这位威洛比先生虽然是个美国人,但出手阔绰,他将夏洛特带到了一个公寓里,衣柜里摆满裙子,首饰盒里也是满满当当,为她配置了女仆和听差,几乎就是一个交际花必备的行头和装备了。

“我该怎么感谢您呢,先生?”夏洛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