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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27节(2 / 2)

他本来计划用手绢滴入氯仿的办法来为女王麻醉,而不是他通常使用的面罩,但现在前一种姿势优雅但需要时间的方式已经不能被采用了,他只能提着面罩回到房间,“听我的命令,深呼吸,”他对已经躺下的女王说,一边为她带上面罩,一边将深色玻璃瓶里的氯仿倒入蒸汽发生瓶里,摇晃瓶子让氯仿尽快挥发成气体,“深呼吸,陛下,请深呼吸。”

女王遵照命令深呼吸了三次或是更多,痛苦从她的脸上缓慢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放松和愉快,斯诺计算着次数,将面罩从女王脸上挪开,然后开始着手为她调转胎位,在干涸的胞宫里拧转将要降生的胎儿有多么艰难,不言而喻,至少斯诺发誓今后再也不会施行胎位调转术,幸而在经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后,胎儿终于头朝下了。

“万幸。”女王精疲力竭地醒来后说了这么一句,虽然麻醉了,但在过程中她还是痛醒了好几次。

“我不能再给您麻醉了,”斯诺说:“但接下来的过程会很快。”这不是女王的第一个孩子,孩子也不大,按理说,整个生产过程会很快,但在胎儿的头初步露出之后,更棘手的事情来了。

脐带绕颈。

第79章分娩(下)

东区从不缺少胎死腹中的可怜女人,她们的亲人或是朋友用一个低廉的价格将她们的尸体卖给了医生——医生才有可能一探其中的秘密,当然,对那些愚昧的人来说,解剖死者简直就是一种恶魔般的行为,但若是没有这些医生,牺牲者只会越来越多。约翰.斯诺的第一个老师就是妇产医生,他学习的也是接生手术,以及有关于产妇与婴儿的种种病状,他很早就知道,连接胎儿与母亲的脐带,有长有短,短的只有几英寸,长的可以达到三英尺。

与人们想象的不同,脐带并不是非常脆弱,或是非常固定的“带子”,它更类似于小肠和大血管,韧性十足,而且是漂浮在羊水里,环绕在胎儿身边的,但没有神经,胎儿有时候还会拿着脐带玩——为什么那些被调转过胎位的女人容易生出死胎呢,是因为在调转的过程中,那些过长的脐带会更容易缠绕在胎儿的脖子上,在胎儿下降的过程中,脐带一头绕在胎儿脖子上,一头还固定在胎盘上,两相拉扯,要么胎盘剥离,要么胎儿窒息。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也能看到脐带在胎儿脖子上绕了整整两圈,这时候约翰.斯诺的眼神已经近似于绝望,而一边的阿尔伯特亲王也是摇摇欲坠,两个御医在商讨后也进了房间,“您需要帮助吗?”他们问,他们的眼神是真挚的,确实是想要来帮忙,只是斯诺说了情况后,他们也是面色煞白,很快,房间外的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一会儿后,莱宁根亲王敞开着外套,将斯诺引到一边:“真的没办法了吗?”

斯诺明白他的意思,比起麻醉,比起转胎位,欧洲的医生与接生妇们更早学到的是堕胎,像这种已经长成的胎儿,他们的办法是将一种做成剪刀式样的钳子伸进去,将胎儿肢解了拿出来,“这要女王陛下自己做决定。”莱宁根亲王对阿尔伯特亲王说,站在他的立场上说,女王已经有了四个孩子,还是两个男孩,两个女孩,英格兰的王位已经不用担忧没有继承人,而且就算这次没有成功生产,女王下次一样可以怀孕生子。

阿尔伯特亲王走到女王身边,低声询问。

人们都以为女王会选择堕掉胎儿,但思考了一会后,女王将约翰.斯诺召唤进房间,“你有尝试过剖腹产吗?”

阿尔伯特亲王的脸上出现了真实的恐慌神色:“维基,”他没察觉自己叫出了女王的昵称:“别,别,不,请别这样做。”

“阿尔伯特,”女王疲倦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想要尝试分娩麻醉术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逃避痛苦。”那个不详的语言她不能告诉丈夫,但她的其他想法却是毫不隐瞒的,作为女王,所有人都会注视着她,模仿着她,她往后退,所有人都会往后退,她往前走,所有人都会紧紧跟随——为什么坎特伯雷大主教一直拖延到最后才肯定了自己的站位?除了信仰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这就是打破宗教法律的一快砖头,人们得到了科学的便利,就会愈发地追求科学而将宗教抛在一边,这对于教会而言,就等于被缓慢地绞杀——

这次如果她舍弃了孩子,那么人们就会说,麻醉手术果然是不好的,违背了上帝的旨意果然是要受惩罚的,到时候别说是产妇,就连那些拔牙的,截肢的人或许也会因为信仰问题拒绝麻醉,甚至有可能延伸到医生和学者身上——几百年前被烧死的医生和学者可不少,乃至于科学,这种情况她是绝对不想要看到的。

约翰.斯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剖腹产手术有吗?翻开史书,还真有,古罗马时期就有法律规定,若是母亲在难产中死去,就可以剖开母亲的肚子,拿出还未死去的胎儿,但这种做法母亲肯定是死了——直至1610年,才有个大胆的医生剖开孕妇的腹部取出孩子,问题是他和古罗马人一样,只懂得切开不懂得缝合,只会将伤口简单地包扎起来,结果不是大出血死亡就是感染死亡,能活下来的不到三分之一……然后到了约翰.斯诺医生的时代,也有人提出,可以在取出胎儿后将子宫摘除,但这样产妇今后就无法继续生育了。

按照女王的意思,她需要的是一次完美无缺的手术,她,还有孩子,都不能有任何后遗症。

斯诺医生停顿了一会,终于摇了摇头,“我很抱歉,但我不能,陛下,我不能保证。”

“我能保证。”女王说,她忍耐着强烈的疼痛,“请把房间留给医生和我。”她看向斯诺:“你需要助手吗?”等斯诺点了头,她又命令进来两个可靠的御医,他们居然就是之前进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那对医生,要比其他医生更年轻一些。

这次斯诺医生用氯仿彻底地麻醉了女王,他戳刺女王的脚底保证她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这是一场可以被称作疯狂的手术,只能说这时候的人们依然流行放血和公开手术真是太好了,两个医生担任了助手,虽然战战兢兢但还是坚持了下来,斯诺依照他之前尝试过的手法,将每一层切开的肌肉和皮肤都缝合了起来,并在创口上涂抹消毒药水,他对自己的手法没有把握,但最少现在母亲和孩子都活了下来。

“是个王子。”

阿尔伯特亲王急切地想要进房间看看妻子的情况,但房间的门关着,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还有人在里面吗?”

回答他是沉默与迷惑,忽然之间,阿尔伯特亲王想起了一个可能,他不再言语,踱到房间的另一边,几分钟后,门开了,女王还在沉睡,但房间中的血腥气已经一扫而空,亲王走到妻子床边,送上礼物——一根钻石项链。不过女王没醒,只能放在她的枕头边,阿尔伯特亲王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婴儿被乳母抱到隔壁的房间,人们识趣地退了出来。

出了房间,最受人瞩目的当然还是约翰.斯诺医生,他方才的手术完全可以说是富贵险中求,别说女王陛下承诺过不会追究他在手术中的过错,但若是女王和王子有个万一,他立即就会身名狼藉,被打回原形——别说查理二世的十二御医如何,他们都是世家出身,身上也有爵位,是最值得尊敬的人,而且,到了维多利亚女王登基的时候,他们也早就被王室弃用很多年了。

斯诺医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还在亢奋状态,作为一个医生,他很清楚这种状态下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他连忙请求唯一不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威灵顿公爵派人送自己离开,威灵顿公爵果然马上派了仆人把他送出肯辛顿,一离开宫室,医生就看到了北岩勋爵,北岩勋爵肯定有很多话要问,而医生只用最后一点力气说了,“母子平安。”就倒了下去,昏迷得比受了氯仿麻醉的人还要彻底。

医生整整睡了两天一夜才醒过来,他醒过来后立即大吃大喝了一顿——在看到房东太太大利拉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野葡萄公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还能为什么?”利维说:“还不是那个车夫的事情。”为医生担任车夫的人也是俱乐部的成员,还是一个半天使,半天使很难被钱财或是美色打动,那么就只有可能是为了信仰了,一察觉到有这样的漏洞,勋爵可头疼了,但在他彻查俱乐部成员的时候,又不能把医生放在俱乐部里,所以就送到利维这儿来了。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医生咕哝道:“恶魔的住所竟然比不上天使的。”

第80章新御医

医生没有对利维隐瞒女王房间里的事情。

“是天使,”半恶魔说:“女王身边的天使,可能是她最信任的一个。”也是最能被她掌握的那一个,因为就天使而言,女王的行为根本就是在悖逆圣经,动摇神权,但女王依然赌了,她赌她身边的那个天使不会看着她大出血或是感染而死,“她赢了。”

“我有点不甘心。”医生说,“伦蒂尼恩先生,人们都说,我医术高超,但我知道那根本不是医术。”

“人们在种植葡萄蔷薇这类攀援植物的时候,通常都会采用捆绑支柱的方法来保证它们不会淹没在泥地里烂掉,这些支柱有时候是苹果木,有时候是竹子,它们有时候也会重新勃发生机,但那时候,葡萄长成了,人们就要砍掉它们,那么这些苹果木,还有竹子,难道要抱怨那些人忘恩负义,竟然为了葡萄要杀死自己吗?老兄,她要的原本就是葡萄啊。”

利维点了点桌子:“你完全可以将女王的谎言看做一副精美的风景画,人们看了,就无法自拔地憧憬起它来,他们就会向它走去,等到他们终于走到那个位置了,即便发现画是假的,但景色是真的啊,他们并不会生气,只会感叹——前人的幻想,竟然可以与今人的实践相媲美。”

医生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天啦,这些话竟然是从一个半恶魔嘴里说出来的。”他站起来,给利维倒了一杯咖啡。

“半恶魔没什么好处可说,”利维美美地喝了一大口咖啡:“唯一的好处就是你若是谨慎就能活很久。”

“哈哈哈哈,确实如此。”已经进入日暮阶段的医生没有一丝芥蒂地说道:“不过我这次要在这里待多久?”

“等北岩勋爵来接你吧,不过我猜,等到女王陛下赐给你爵位,让你进入医学院的时候,你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利维说:“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嫉妒的小人,还有一些偏激的狂信徒,我猜啊,”他放下咖啡杯:“等到你重新回到西区,除了爵位,女王肯定还会让你继续对麻醉以及接生的研究。”

“只有这两个?”

“不好吗?”

“不是不好,”医生耐心地向利维咨询:“你知道,我一直在绘制一份瘟疫地图……”

“你想要让女王重视这份地图?”半恶魔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杯,“这样吧,你给我一笔酬劳,我设法将瘟疫传播到西区去。”

医生就如字面意义地那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乎掀翻了沉重的餐桌,利维哈哈大笑,他才知道自己是被捉弄了,“请别恐吓我这个老头儿啦,我真的会被吓死

。”他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绢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