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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14节(2 / 2)

像是那些罪大恶极的人,还有恶魔的仆从,地狱的后裔,若是他们死了,地狱之门会很快在他们死亡的地方打开——果然,在院长,利维还有一两个应当不是半天使就是半恶魔的注视下,从黑神父的身下逐渐荡起粘稠的涟漪,很像是密林深处的沼泽或是一个天然的沥青池,无数双尖锐的小爪子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了黑神父的灵魂,不顾它怎样哭喊,哀求,径直把它拖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两个人等到周围的空气不再那么冰冷,才抓起黑神父的身体,把它放进了一个袋子。

院长看着那位绅士,也就是歌斐木俱乐部的首领,“勋爵先生……”

那位勋爵先生却只向他点了点头,就来到了委托人面前,委托人也以为他要和自己说话,但对方却摘下了帽子:“利维.伦蒂尼恩先生,”他说:“好久不见。”

第38章往事(上)

委托人即便正处在非常不安的状态下,依然不禁睁大了眼睛,他认识这个人,报纸上曾经出现过他的照片,史东.哈姆斯沃斯爵士,北岩勋爵。

他之所以著名,是因为他是非常罕见的,从一介平民之身借由战功攀升到贵族阶层的人,虽然他的头衔不过是从男爵,一个只有英国人承认而在欧洲大陆上不存在的头衔,但这已经是一桩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了,这意味着从他开始,他的家族就从一个阶层跃升到了另一个阶层,而这个阶层,就算说是与之前的史东.哈姆斯沃斯有着生殖隔离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而他能够得到这样的奖赏,完全是因为他在反法战争中的优秀表现,除了他率领的重骑兵小队在那场堪称绞肉机的萨拉曼卡战役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之外,他还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救了威灵顿将军(那时候他还不是公爵),如果没有他的舍命相救,那么在1815年的滑铁卢战役中,联军是否能够真正地战胜法国皇帝与军神拿破仑还未可知。

拿破仑最后被放逐到圣赫勒拿岛后,作为联军指挥的威灵顿公爵毋庸置疑地成为了备受人们推崇的“世界征服者的征服者(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如此说)”,并且两度出任首相——他当然也没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位出身普通的农家子被他一路拔擢到上校的位置,并请求当时的国王乔治四世授予其从男爵的爵位,同时,他还被威灵顿公爵引入了上议院,成为掌握最高权柄者中的一个。

这样的经历,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在沙龙,在俱乐部,绅士和淑女们或是高谈阔论,或是窃窃私语有关于他的种种事情,还有人打赌说,他会如流星一般,在半空中一闪即逝,并不能长久地存在——贵族们的傲慢与危险已经持续了有上千年那么久,尤其是在英国,他们可是连国王的头都砍过,一个粗鲁的军官,只凭着过往的功绩,哪怕它确实异常辉煌,也不值得他们动摇长久以来的规则。

他做得不好,很快就有人出手让他湮没于虚荣的尘埃之中,他做得好,同样会遭受嫉妒与中伤,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之后的事情仿佛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测,随着威灵顿公爵的退隐,这位因为古板、冷酷、不近人情的从男爵,很快就从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中消失了,也有人问过他的去向,只知道他可能去了一个类似于警局的地方,于是就没人再关心此人了。

这个时代的警局可不比后世的警局,最早设立警察制度的竟然是苏格兰,伦敦的苏格兰场因此得名,里面也只有五十名警探和一百五十名警察,对于大伦敦所有的内外三十二个区,简直就是聊胜于无。

委托人想起了他的朋友语焉不详的话,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他年轻的朋友在大学毕业后就加入了一个俱乐部,那不是绅士们用来交际与消遣的俱乐部,至少他知道男爵在俱乐部中接受了相当系统的军事训练,他也从父亲和兄长那里打探过,这样的俱乐部在整个大不列颠还有十九个,它们以圣经中的植物命名,其中在英格兰有十五个,恰好三个郡尽可以分到一个,苏格兰有两个,威尔士有一个,北爱尔兰有一个,它们的会员不予许自荐,只允许推荐,而且要经过严格的审查,门槛非常高,有人说那可能是一些军官俱乐部,因为从军队中退役的人在其中比例非常高。

他看着那些身着沉重的丝质防弹衣,背负着雅各布步枪,依然身手敏捷,脚步轻快的人井然有序地控制了场面,那是一种奇异到有点荒诞的景象,因为他们之前才强行中断了一个邪恶而又盛大的仪式,将一个可能是恶魔侍从官的家伙驱回了地狱,这里还有人因为受到恶魔的力量波及而受伤,或是没命,他也亲眼看到了一个修士是如何通过摧毁自己的身躯来召唤天使——应当是天使吧,总之,那是一股神圣的力量,和他佩戴的圣物同出一源。

但等到俱乐部的人出现,他们身上的装备几乎都来自于蒸汽大革命之后,护具,武器,还有他们的设备——几个戴着鸟嘴面罩的绅士背负着圆柱形的圆筒,手持喷射杆,将气雾所能喷射到的地方都喷上了一层鲁米诺液体,这种化合物最近才被合成出来,但很快,科学家们的发现它能够和氧化物起反应,在黑暗的地方发蓝光,于是很快就被用在了检测血迹上。

亚麻圣母小堂和其他黑弥撒的举行场所一样,经过了彻底的污秽,这些污秽如果不清理干净,那么哪怕把它烧了,这里也会成为一颗种子,在必要的时候发芽,譬如曾经的刺猬庄园——他们将鲁米诺用在这里,最细微的血迹也无所遁形,果然,这些人很快发现了就连半天使也没能发现的一些残积。

不过院长大概不会太在意自己的这点疏忽,他之前和勋爵共同行动过一段时间,史东.哈姆斯沃斯爵士虽然名如其人,犹如岩石一般冷硬刻板,但他的品行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不说不出什么来,而且,在院长的想法中,既然俱乐部作为秘议院的行动部门,他们应当与他一样,对恶魔,半恶魔以及所有的地狱产物都深恶痛绝才对。

但这位勋爵不但认识这个狡猾的半恶魔,似乎还和他有过一段交情。

勋爵察觉到院长正要说些什么,他举起手打断了对方:“您做得很好,”他不容置疑地说道:“恶魔已经被打回地狱了,罪人也已经全部伏诛,先生,我们会如实向秘议会汇报,您会受到应有的表彰与奖励——但现在,您应当先去治疗,”他指了指院长的身躯,虽然伤口愈合了,但破裂的衣物不会自动缝合,“充分的治疗,我们这里也有一个半天使兄弟,”他扬声到:“亚伦,来一下。”

那位俱乐部成员早就等待在一旁,听到呼叫,他立刻挽住了院长的胳膊,他一碰到对方的皮肤,就颤抖了一下,太冷了,半天使的体温通常要比普通人更高些,类似于小孩子,现在他却像是碰到了一块冰,他原先不过是听从首领的安排,此刻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约拿兄弟,”他叫着院长的名字:“快跟我来,”他急切地说:“你至少该相信我。”他展开了自己的半扇羽翼,院长看了一眼,知道自己没法再留在这儿了,何况他真的感觉到恶魔的诅咒正在侵袭自己的躯体。

他不畏惧痛苦,也不畏惧死亡,但他不愿意让这具流淌着神圣之血的肉体受到污染。

“我也觉得你该滚蛋了,”利维说:“可爱的小鸽子,”半恶魔展开那份厚重的合同,翻到一页,让院长看清楚:“喏,就是这儿,看到了吧,现在我是这位先生的代理人啦,在他和这位可爱又可敬的女士的喜剧或是悲剧落幕之前,”他合上合同,“就算是你把那个带火剑的家伙叫下来,他也未必还能把我赶回地狱里。”

说完,他对勋爵眨了眨眼睛,表明这句话并不单单是对院长说的。

第39章往事(中)

“你还是老样子,”北岩勋爵说:“贪婪,永不知足。”

“我只是希望能够物尽其用,”利维回答说:“浪费可不是什么美德,尤其对我这个贫穷的东区侦探来说。”

北岩勋爵不屑地冷笑,他转向委托人:“你和他签了第二份合同。”

“是的,先生。”委托人并不奇怪从他脸上看到反感与不赞同的表情,就像是从朋友脸上看到的那种——男爵在他们离开圣博德修道院后,就强烈地要求他中止与半恶魔的合同,他说,他有办法处理这份棘手的契约,但委托人所求的并不只是一个真相,他还想要贝尔.查普曼女士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身边,他这样对男爵说,但男爵的意思是……

他问院长的时候,院长的欲言又止已经给了他答案,在苏格兰,像是这种指定为黑弥撒祭品,恶魔新娘,邪恶种子的孕育地的女性,一般都会被直接处死,然后焚烧,她们或许是无辜的,但就算是那些值得怜悯的女人,也不能留在这个世上——黑弥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们在更早之前就被打上烙印了,即便被救回来,那么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她们依旧更容易听见地狱的声音,恶魔的召唤,她们可能在你一个疏忽的时候就成为荆棘的巢窠。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贝尔.查普曼女士是有爵位的,流淌着高贵的血液,那么她就可以被囚禁起来直到死,会有警惕的修女和修士日夜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对就可以及时地予以剿灭——如果你愿意翻开史书,你会发现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譬如血腥玛丽伊丽莎白·巴托里,三年之内她虐杀了五百九十八名少女病吸吮她们的血液以求永葆青春,但在罪行被证实后,她也只是被囚禁在塔楼里,不得自由而已。

但查普曼先生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贝尔.查普曼女士固然是委托人视若珍宝的未婚妻,但对男爵,院长甚至俱乐部的成员来说,她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平民女性,她的价值完全不足以他们让步,舍弃这份功绩——查普曼先生算不得什么,黑神父算不上什么,那个做了辅祭的半魅魔也不能说是什么大收获,他们看重的是这场黑弥撒的幕后主持人,他才是一个庞然大物。

男爵的意思就是让自己的朋友放弃贝尔.查普曼女士,不是他轻慢大卫.阿斯特的品德与爱情,只是这样太不值得了——这原本就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婚事,何况他们察觉的时候木已成舟,查普曼女士的名字已经刻印在恶魔的新娘名录上了,就算她被救回来了,她,她身边的人,她的后代,都仍然会受到地狱的影响——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几年,几十年,上百年的事情。

甚至可能更久——直到世界末日,地狱和恶魔依旧存在。

“我想要和你谈谈,史东,”利维用亲密的语气说道:“有关于,嗯,这件驱魔案,作为直接当事人大卫.阿斯特的代理人。”

“我也正想要和你谈谈。”北岩勋爵说。

“你暂时先把查普曼女士交给他们吧,”利维转头和自己的委托人说:“我知道他们,比起教会,尤其是苏格兰的长老会,他们更偏向于世俗,”他说:“他们从属于秘议会,而秘议会直接对女王陛下负责。”他意味深长地注视了委托人一会,委托人顿时明白了,他虽然只是父亲的幺子,但你要说他不受宠爱那就错了,银行家很爱自己聪慧的小儿子,不然也不会支持他开设起那么两家规模可观的报社与出版社——在此时人们还习惯性地将大部分财产留给长子,还有他们与查普曼家的婚约,如果不是出于对大卫.阿斯特的爱,他也未必会愿意将这份婚约延续到今天。

委托人的父亲曾经作为一名成功的银行家受到女王召见,他的妻子不受看重但也是外交大臣克拉伦登伯爵的远亲,他自己的事业也称得上成功,既然如此,他的意志就可以在世俗社会中得到应有的尊重,他望向勋爵,眼中多了几分希望。

北岩勋爵蹙了蹙眉。

——

“看到他我就想起了之前的我。”等到他们与委托人分开,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勋爵悠然地说道。

“那时候你多乖啊,”利维说:“一个傻大个,说什么都听。”

“可不是,一模一样,可能比那位年轻的绅士还要蠢些,对吧,”北岩勋爵顿了顿手杖:“但可以原谅,利维.伦蒂尼恩,哦,不,那时候你还不是这个姓氏,你是利维.格林,格林岛是爱尔兰的别名,我们在爱尔兰相遇,你总是喜欢用所在地的另外一个名字做自己的姓氏。”

“我遵照的可是人类的传统。”半恶魔漫不经心地说。

“你总是表现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北岩勋爵低声说:“我第一次离开家,遇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好人,我的心里真是暖洋洋的,尤其是你从不欺负我,哪怕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我以为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难道不是吗?”利维摊开双手:“史东,我对你难道不好吗?你刚走出村庄的时候简直连个婴儿都不如,一只大鹅都能把你叼走,更别说是军队这种鱼龙混杂的可怕地方,我庇护你,我教导你,我听见了你的愿望,然后决定满足你……”

“恶魔总是能给出无法拒绝的条件。”北岩勋爵说:“你和我签了一份契约,我对你毫不怀疑,就像是今天的这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