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姐,如果你不想那个和尚给洪义添麻烦,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做掉。”
宋昭后背一凉,她看见鬼手的眼睛里闪着一种莫名的光。
“你少乱来,照大哥说的做。敢坏事我饶不了你。”
“好吧好吧。”鬼手耸了耸肩,他又去舔自己那颗单边的虎牙,在红蓝光交叠的瞬间,就像饥渴的吸血鬼。
宋昭想到他的来历——在她和陈义结拜的第三年,她带兄弟出门半个月,回来就发现城寨里多了一个他。那年鬼手才十六,比宋昭还小两岁,听红毛说他全家都死光了,才被陈义救回来。
陈义看中他会点医术,能让城寨里的弟兄和百姓少死几个,可他外号叫鬼手,宋昭起初以为是能把死人都医活,红毛仔听了大笑,说鬼手当然就是像鬼一样,谁要是有伤有病被他治,是死是活就全看阎王。
往后的六年里,鬼手果然治死过不少人,宋昭一直以为是他医术不够好,可今晚听到这句话,她才惊觉这一切可能不是偶然。
“大哥这两年真是越来越不像以前了,昭姐你有空劝劝他,总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鬼手倚着墙,似乎忧心地感叹。
他长高了,来的时候和宋昭平齐,如今已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宋昭走上前两步,微仰起脸,死死盯着他说:“大哥的事轮不到你多嘴。他捡回你这条命,逼急了我也能收走。”
“我知道嘛,昭姐你最听大哥。有他一日,洪义就没人敢动你,有你一日,洪义也没人敢动他咯。”
鬼手毫不退让宋昭的目光,反而流露出一种兴奋和贪婪,“你们俩比情人还亲近,我可真羡慕。”
就在她攥紧拳头的瞬间,鬼手笑着离开了走廊。他的背影像是刻在了宋昭的眼底,一直刻到今天。
在稳速前进的桑塔纳里,宋昭睁开眼睛,身边的素木普日依旧沉默,她眨了眨眼,将鬼手的背影晃散。
当年就该下手。
是她太仁慈了。
第12章.脱?
晌午的饭店很热闹,在踏实的烟火与酒肉香气中,蒙语和汉语交叠旋绕,谈论着各自的生活。
宋昭也要了两瓶酒,在桌沿磕开瓶盖,她倒满一杯,推到素木普日手边。
“今天这顿我请,算是谢你这两天帮忙。”
“我开车了。”
素木普日略低着头,轻微抬动两指,将那杯酒拨远。
今天的他比以往沉默,让宋昭觉出些许异常,可转念一想,所谓的以往也不过只是相识的两天,她根本不知道平素的他是怎么样的。
或许是与他对视的每一个瞬间,都拖慢了时间流速,才伪造出相识已久的错觉。
宋昭咽下到嘴边的关心,换一种更实际的方式,她就着瓶子喝了口酒,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
“谢你的。”
两张人民币整齐对折,就放在他碗边。在素木普日眼里,这是银货两讫后的利落收尾,清晰划分出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他碰也不碰,只是埋头吃饭。
邻座的几个蒙语男人酒足饭饱,搭着肩膀出门时高声唱起歌,那种无所拘束的旷达感染了宋昭,她用手指敲着桌子,又问了一次:
“这是最后一顿酒,你真不喝?”
素木普日正低头夹菜,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脸色一瞬间变得阴冷,他紧攥着筷子,维持语气的平稳:“最后?”
“嗯,我明天就走。”
她说得太简单了,无牵无挂,甚至有些轻松,就像扔掉早晨喝剩的半袋豆浆,也扔掉了素木普日最后一点希望。
他沉默地陪她吃完了这“最后一顿饭”,到柜台结了账,从头到尾没再看那两百块钱一眼。等到宋昭也出来,直接拽开车门沉声道:“上车。”
纵然宋昭再不熟悉他,也能觉出这是生气了,刚才谢他的钱他也没拿,好心当成驴肝肺,这股邪火最好不是冲她。
等宋昭坐上车,他一言不发就开出了县城,出了居民区后骤然停在路边,宋昭听见哒的一声,是他把车门上了锁。
“为啥急着走?”
“我想走就走,有什么为啥。”有这两天的人情在,宋昭不想跟他吵架,侧过头把车窗摇下来,一再努力给自己降火。
可他却冷笑着说:“你不等到他的忌日了?”
像是被掐住脖子两秒,宋昭猛然变了脸色。
“你偷听我说话?”
“我不能听吗?”素木普日后仰着将身体靠在车门上,盯着宋昭的脸,说不清的怒火与不甘糅合成一场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