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用力推了谈惠一把:“什么不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
“一个破手机,多少能换点。”
一部分换几箱酒,一部分还点钱,也不算差。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瘫坐在面前的奶奶。
谈惠年纪大了,平日里叶浔和江序舟回来都尽量避免她干太多活,甚至改造老房子时,还专门请设计师进行适老化设计——
就是害怕她不小心摔跤。
谈惠当时大手一挥,觉得自己除了上下山容易体力不支外,其他时间仍然老当益壮,去任何地方可以健步如飞。
直到现在被人推到在地,刺痛从尾椎骨蔓延,一直席卷大脑,双腿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站起来。
她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弯下腰,嬉笑着说:“奶奶,何必呢?”
一辈子无所畏惧的谈惠,第一次对一个亲人,对一个孙子,产生了恐惧。
大概是因为江承志的笑容达不到眼底,那双与江序舟极其相似的眼睛,深不见底,冰冷刺骨。
仿佛下一秒就真的会拿起刀,将她捅成筛子。
谈惠往后挪了一点,下一秒一双手狠狠按住她的肩膀。
用力之深,犹如要将骨头掰断,揉碎般。
江承志凑近她的耳旁,低声说道:“别害怕,等你的舟舟什么时候死了,我们就什么时候离开。”
“当然前提是,你把短命鬼的钱给我,往后的日子我们就可以当做从未见过。”
“就像以前一样。”
“如果你不给的话……”
他冷笑一声,抬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轻轻划了一下谈惠的脖子,丝丝鲜血渗出。
“不给的话,这道口子将会更加深。”
谈惠恐惧慢慢升高,她不敢动了,只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直起身,笑着走到餐桌前:“重新做点下酒菜吧。”
说完他拿起酒杯一口一口地喝完。
谈惠咬牙站起,一瘸一拐地重新走回厨房。
冷风夹杂着雨滴,粗暴地砸在阳台那人的头发、额角、眼睛。
叶浔倒吸口凉气,揉揉脑袋,坐了起来。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转为倾盆大雨,屋内的清洁人员已经打扫干净,关门离去,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皮质的沙发。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穿着浅灰色的睡衣,膝头放着本摊开的书,那人目光扫完面前的一页,才慢慢抬起头看向他。
乌黑的眼睛一如往日般明亮,甚至更加充满生机与活力。
嘴唇不再是骇人的青紫,皮肤带有血色。
叶浔不敢眨眼,也不敢出声,任凭雨滴打湿他的脸颊——
甚至……眼睛。
他不知道这是梦还是遥遥无期的未来。
上一次爱人咯血后,叶浔才再一次认识到病魔的可怕。
医生告诉他,江序舟的情况不算特别乐观,随时都可能存在危险。
毕竟,关乎于心脏的事情,没有谁能说得准。
他静静地看着,希望把眼前的一幕是真实的,自己走过去就能进入爱人的怀抱,感受到温暖的体温,听见正常跳动的心脏。
“江序舟”也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扬起,眼里含笑。
叶浔看得认真,以至于将窗外噼里啪啦的雨滴声都忽视得一干二净,耳旁唯独留下手机视频里安稳的仪器声音。
如果眼睛不发酸干涩的话,或许他可以一直盯着面前的人看下去。
他没忍住眨了眨眼,再次睁开时,面前的江序舟恍然消失,余下那盏昏黄的落地灯,和空无一人的房子。
叶浔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
早上五点,并不是探望的时间段。
他边发信息询问邬翊的情况,边进洗手间冲了澡,顺手又去江序舟的衣柜里拿了合身的衣服穿上,赶往医院。
路上的雨很大,无法看清道路,前方的车灯变得模糊,像极了除夕夜空里绽放的烟花。
绚烂,又转瞬即逝。
叶浔打开双闪,悠悠地跟在前车后面,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潮湿的气息从半开的窗户滑进来,与衣服上淡淡的水生香味混合,脑海里满是方才挥散不去的画面。
“江、序、舟。”每念一个字,他的手就敲了一下。
念完,他又缓缓叹了口气。
大雨加早高峰,等叶浔到达医院楼下的停车场时,已经是接近于九点钟。
程昭林打着伞下来找他。
“江总昨晚情况挺好的,没发生什么事情。”程昭林汇报工作般说,“目前在输营养液,医生说需要看后续的情况再确定什么时候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