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垂眸不语。
对于当前来说,算好的。至少亲眼见到江序舟回来了,愿意留下来。
其实,他更加明白不是江序舟想要留下来,而是各种抢救手段,药物坚持以及他们这些守在外面的人,不放他走。
是他们用自私建成围墙,画地为牢困住了他,强行延长痛苦。
他也明白,这样拖不久,如果江序舟执意要走,那谁都留不住。
可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叶浔不想放手,像江序舟之前一样,不放手。
邬翊见面前的人神情有些恍惚,自然将那话当成叶浔的幻觉,果断判断出他需要去休息。
“算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邬翊拍拍他的肩膀,看了眼他打着石膏的手臂,良久后说,“别让江序舟担心了。”
前面的话叶浔全都自动省略,只听见最后一句。
他嘴角一抽,扯出个非常难看的笑容:“他……担心我的话,会回来继续管着我吗?”
如果江序舟回来,叶浔愿意把自己关进临海府一辈子,关在这人的身边。
只要江序舟愿意……
邬翊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站在旁边的程昭林同样回答不上来。
他们都能看出来叶浔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
浅色的眼睛里有某种东西正岌岌可危。
聂夏兰站的远,没有听清这一番话,她叫了一声:“小浔。”
叶浔抬眼注视过去。
“回家休息吧。”
“可是……”
“留一个人在就行了……”聂夏兰眼睛很肿,流不尽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她几次失声,说不完剩下的话。
她明白儿子牵挂爱人和父亲,她同样明白江序舟和叶温茂最放不下心的是叶浔。
她也放不下心。
叶浔于她而言,是家里的顶梁柱,亦是心里紧绷着的弦。
“……妈妈不能再承受家里另一个人出事了。”她嗓音颤//抖,带点命令的口吻,“回家……休息。”
叶浔身形晃了晃,程昭林忙扶住他:“哥,咱们去车上睡一觉吧?”
“不光江总,叔叔需要你,阿姨也需要。”
“你得先照顾好自己。”
邬翊递了包纸巾给聂夏兰,接过程昭林的话:“我和阿姨在这,你们先去休息,晚点再来换班。”
这次,叶浔不再有拒绝的理由。
医院外,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是一个适合郊游的好天气。
叶浔是跟着救护车来的,他的汽车被程昭林从交警部门的停车场开回来,停在医院的地下车库里。
程昭林将座位放倒,连接成一张床。
叶浔靠在半开的车门旁,浑浑噩噩地看着程昭林布置,又任凭他拉着自己的躺下。
“哥,闭眼睛。”程昭林伸手拍拍叶浔的肩膀,然而没拍两下就被后者绕开了。
“你……自己睡自己的。”
叶浔语气僵硬。
他不是不让程昭林碰自己,而是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让他想起江序舟了。
那个总是喜欢把自己当成小孩哄的人;那个视自己的命高于一切的人。
那个……爱自己胜过生命的人。
叶浔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很乱,一会儿闪现出破旧的越野车,一会儿闪现出病危通知书,最后总会停留在江序舟身上。
那个鲜血直流的人身上。
耳根一样不得清净,爆炸声夹杂着那句轻如叹息的道歉。
叶浔想不出这两句“对不起”包含了什么,也想不出那人为什么要道歉两次。
第一次也许是因为江序舟私自绑架自己和给叶温茂转院的事情。
那第二次呢?
是因为倒在自己面前吗?
是害怕死亡给自己留下阴影而道歉吗?
还有那句“恨我吧。”
为什么?
不是已经解释完了吗?
江序舟,我为什么还要恨你呢?
叶浔想不出来。
心太痛了,痛得全身都止不住颤//抖。
他身旁的程昭林因为高强度地守了一//夜,早就困得不行,一闭上眼睛便沉沉坠入梦乡。
叶浔听着身旁人的浅鼾,尝试动了动受伤的手臂,一阵刺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