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辞见沈予栖又乖乖坐好,才收回那道目光,自己弯腰抽纸巾擦干净手。
沈予栖没想到季微辞对自己的伤在意到这种程度,有些心热又有些哭笑不得。
“别担心,真的没事了。”沈予栖说,语气又带上几分调笑,“你要是不信,我脱衣服给你看看?”
沈予栖很少开这种带一点尺度的玩笑,此时说也是为了让季微辞不要一直想着这件事。
他本以为季微辞会躲避这句话,转移话题或当作没听见。谁知季微辞看过来一眼,竟然绷着脸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沈予栖愣住了,他怔了几秒,下意识确认:“真的?”
季微辞又一本正经地点头。
沈予栖这才反应过来:季微辞大概是理解的字面意思——看看伤口。并没有听出他话里有些暧昧的别的意味。
“……”沈予栖看着季微辞淡然的脸,一时语塞。
在法庭上“舌灿莲花”的沈大律师难得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甚至对面那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平静地点了两次头。
反而季微辞有些奇怪地问:“不行吗?”
“……行。”沈予栖轻咳一声,抬手放在自己衬衫领口的扣子上,却没有立刻解开,而是又抬眼确认道,“我脱了?”
季微辞眼神始终定在他受伤的右肩上,再次斩钉截铁地点头:“嗯。”
沈予栖垂下眼,顺从地慢慢从上往下解开衬衫扣子。
左手解扣子有些不方便,沈予栖的动作很慢,有些生疏,季微辞的眼神便无意识地顺着沈予栖的手一路往下。
直到解到第四颗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停下了。
季微辞收回目光,有些疑惑地看一眼沈予栖,像是在问怎么不继续了。
然而看这一眼,季微辞就怔住了。
此时的沈予栖眼睛别开到一旁,耳根挺明显的染着些薄红。
“怎么……”季微辞下意识问,却在话出口的一瞬间福至心灵,猛然住了嘴。
没想明白的玩笑话和刚才自己的一系列动作在大脑中重新排列组合,浮现出另一层方才不曾察觉的微妙意味。
季微辞:“……”
季微辞烫到似的收回目光,脸颊和而后似乎也有热气在蒸腾,心里难得有些慌乱,表面却极力维持着镇定,“抱歉,我不是……”
“嗯,看吧,我就说没事了。”沈予栖轻轻打断,又干脆利落地将衣服褪下一些,将裹着绷带的右肩展示给季微辞看。
他状态调整得很快,虽然耳朵还是有些未散去的红晕,面色却已恢复正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季微辞抿了抿唇,压下有些躁动的心跳,去看那被绷带裹住的伤处。
沈予栖半边肩膀乃至于胸膛都被绷带和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表面看不出些什么。
季微辞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微微蹙着眉问:“每天怎么换药?需要去医院吗?”
“拿了药,自己在家换就好。”沈予栖轻声道。
他感受到季微辞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自己的肩膀和胸膛,即便他非常清楚对方只是在看他的伤口,却还是紧张地放轻了声音和呼吸,似乎连胸膛大一点的起伏都会害怕产生什么惊扰。
季微辞盯着那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绷带和纱布看了一会,突然道:“我帮你换药。”
沈予栖微愣。
“你用左手不方便。”季微辞依然是那副淡然至极的神情,语气也平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然而沈予栖却敏锐地注意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有些泛红的耳尖。
季微辞在害羞。
虽然害羞,但还是因为担心他而提出要帮忙换药。
即便他非常清楚面前的人对自己图谋不轨。
这个认知让沈予栖心里一瞬间炸开烟花。
向来最会隐藏心思、面对任何情况都不动声色,因此在谈判桌和法庭上总是占据上风的大律师,此时却没有掩饰自己的雀跃的心情。
他笑着,眉眼弯下来的弧度很温和,声音带几分轻巧:“好。”
季微辞起身去拿药,避开沈予栖投过来的这道不加一丝掩饰的眼神——无论是喜悦还是爱意,都明晃晃地写在那双总是沁着温柔的眼睛里。
从前季微辞读不懂的东西,现在似乎慢慢能读懂了。
可他还是不明白,这样浓烈而深刻的感情是从何而来,又为何会落到自己身上。
季微辞知道自己不该这样。
他并没有承诺沈予栖什么,因此任何让对方误会的事都不应该做。明明没有办法给予回应,却又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