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栖抬眼看着纽约乌沉沉的天,突然笑了。
他曾经想过,时间是不是能让人放下一切,哪怕过程漫长些、痛苦些,只要时间久,是不是就足够磨平所有的年少情热和刻骨铭心。
可现在他明白了,就像他初见季微辞时就知道自己不会甘心只做这个人生命中的过客一样,这一刻他无比确定,这是他终其一生也放不下的执念。
那又如何?
季微辞不懂爱,不懂亲密关系,那又如何?
fraser也一直看着季微辞的方向,此时看对方都已经坐车走了,他跟着干着急,很想像动作电影里一样也拦一辆出租车跟上去。
正在他盘算着怎么将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转头一看,发现身边的沈予栖竟然是笑着的。
“ethan,你还好吗?”他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后背发寒,于是他难得正经,问得小心翼翼。
沈予栖像是一台被拔掉电源的机器突然恢复运转,在短暂的失神过后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没事。”他收回仍定在远处的目光,平静地说。他声音有些哑,但神色如常,眉宇间甚至有几分轻松。
总感觉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fraser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但莫名的,他心里翻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一个月后,这不详的预感果然灵验。
“你真的要回国?”fraser满脸不可置信,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绕着沈予栖转了好几圈,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你就这么扔下我,扔下p&p?”
语气活像被抛弃的糟糠妻。
沈予栖觉得有些恶寒,无奈解释道:“又不是要拆伙,我不会不管p&p。”
p&p的底子打得很好,现在已经进入了平稳发展期,既有名气又有成绩,客户群体稳定、团队架构完善,只要保持下去,未来几年势头不会差。
何况他即使回国也能参与到部分案件中,重大决策更不会缺席。所以对于现在的p&p来说,他的离开只意味着一个合伙人不再常驻纽约,并不会对律所发展产生太大的影响。
fraser捂住耳朵,一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样子,拒绝接受现实。
半分钟后,他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颤抖的手指指向沈予栖。
“我知道了,果然还是因为你的心上人吧!”fraser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大声说,“那次遇见他之后你就开始准备工作交接了。上帝啊,ethan竟然也会被爱情冲昏头脑……”
现在的语气已经从痛苦变成了绝望。
沈予栖轻轻笑了声,任由他抱怨。
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契机,但也当然不止是因为这个。
p&p现在做的案子都很挣钱,但挣钱并不是他选择学法的初衷。
他是这条路上很幸运的那批人,有不错的起点、过得去的能力,稳定的家庭,不必承受生存的压力,因此他有足够的抗风险能力。
既然如此,总要凭借这股劲做些难做的事。
“行止”的前身是沈予栖回国时收购的一家小律所,算是未雨绸缪。
实际上,沈予栖就算不是现在回国,他短期内也有在国内投资律所的计划。如今回国就能接手行止,算是阴差阳错,一切都刚刚好。
p&p在国内也很有名气,几乎是处理国际案件中教科书一般的存在。而沈予栖作为创始人之一,在国内律界年轻一代的法律人中同样具备一定的号召力。
回国之后,他只回淞陵陪父母待了一周就前往华东,用半年的时间将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律所进行全面的改革和重组,并重点完善了公益服务部。
短短几个月,在没有资源积累的前提下将事业完全稳定下来,这很不容易。
但沈予栖做到了。
除此之外,为了住得离季微辞近一点,沈予栖动用了一些小手段。
他找到凇陵一中的校领导,给学校捐助一大笔钱和一批精致的纪念品,只提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要求:以校庆的名义给他们那一届毕业生每人以邮寄的形式送出这份纪念品。
他因此得到季微辞的住址。
对门恰好没人住,算是意外之喜。
搬到公寓的第三天,沈予栖终于第一次碰见季微辞。
季微辞刚好从电梯里出来,行色有些匆匆,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顾往前走。
他经过沈予栖身边时快速抬头扫了一眼,才发现有人迎面过来,似乎是怕撞到人,他主动闪避让路。
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沈予栖不确定季微辞是没有看到他,还是干脆已经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