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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鉴 第402节(2 / 2)

可惜预言即是命定,他当皇帝会比七皇弟更好还是不足,并无机会对比,世人永远不会知晓。也根本不会给他证明的机会。

天示即命定。

清云鉴所预即是大夏无人会去质疑和撼动的最大权威。

不论他这个莫明被废的太子心中如何想,此前又励精图治、筹谋半生费尽多少心力,建立了朝堂内外越来越趋稳定的局势,心下有多么想要大展宏图证明自己一身能为与明君之志——

亦已不需要,亦已无人会听。也不必寻出他平生过错。

因为天示预言:七皇子殿下应为帝。

他未被天命选中。仅此而已。

山壁洞窟内,叶齐强撑着用麻痹无觉的右手压在了左手内关穴所插的银针上,一面哑声而笑,一面将穴中银针慢慢向下压移而出。不顾穴位偏移下,血顺着银针往下流淌,一滴滴滴落在了泥石地面之上。

未久,银针被他拔出,叶齐终于有感左手恢复了些许气力。

他撑着自己,慢慢于山壁内里站起了身。目中再难窥见一点水光,只余满目自嘲及冷笑:“我知天示因何废我储位……因我若为帝,必不奉天命,只笃信人为……平生定除此大患,覆天示,弃所预,毁了清云鉴!”

端木若华立身于他两步外,便闻他如是狞声道。

强形立于此间狭隘的壁穴洞窟内,叶齐气息不稳,双肩隐隐颤然,胸口可见激烈地起伏着。

看向她的目光一刹时幽恻,下一刻更为冷寒而彻冽如冰。

端木若华亦回看着他,眸光深敛,不由复杂。

二人于此壁穴洞窟内对视久然。白衣人几度欲言,迎着他的目光,却都未能发出声来。

他看着她的眸中,幽意太深,恻意难平,恨意无尽。似穷尽此生,亦无可复加。

叫她难移双目,亦难静心。心神动荡间,恍怃难避。

“南崖西面……”叶齐却于下瞬闭了闭目,不再看她,低喑着语声道:“那处来时的渊涧虽深不见底,水流湍急……但本王的义子叶萍深谙水性且武功不弱,他坠入其间,必伤得不轻……但应该还活着……”

白衣人闻他所言,怔了一下。语声迟疑而轻宁:“殿下想让端木救他?”

“还有本王独女叶悦,义子叶青、叶飞……保住他们的性命。”端木于此时,不得不注意到对面之人已然过分寒白的唇,肩背处隐约可见大团暗色,有血顺着他麻痹无觉的右臂,正滴落在地上泥石之上。

“你不是想让我罢手……欲擒本王回洛阳,做叶征的阶下囚么?”后背轻轻靠上了洞窟崖壁,叶齐回看向女子,目中已幽:“本王答应你了。”

白衣白发之人怔怔地看着他。

“宗主是天佑之人,得天佑之力,不过三年,便能以病体残躯达到如今的武学造诣……本王自认不能敌……又何必再在你面前,自取其辱……”目中幽恻而含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叶齐看着她,满目自嘲。

端木若华回看于他:“王爷武功高强,已非常人能及,于武学一道,必定天赋过人,且也勤勉不辍。”

叶齐闻言而笑:“孤自三岁起练武,日夜不辍,寒暑不侵,自认武功已属当世高手……但即便如此,也已非你敌手。”叶齐不无嘲讽道:“常人或许难及,但宗主又岂是常人……”

白衣人无语可说,语声已静。

“若他们还活着……望宗主保住他们性命。便凭你此前所言,不累家眷。”似是余力难济,叶齐晃了一下,而后喘着气再度半跪于地,声息皆已低:“本王依言罢手,宗主来擒就是……”

山风于崖壁外凌然吹过,洞壁一侧的枝叶发出簌簌微响。

白衣人看着他,而后缓步上前:“我先为王爷止血罢……余事如何,端木尽力。”

叶齐侧靠在山壁洞窟一侧的崖壁上,配合着身后女子脱下了身上被血浸透的轻甲。内里浅色的里衣,从肩背往下,大片被血染红,白衣人知他气海穴被银针所封,难以凝力,伸手抬起了他麻痹无觉的右臂,慢慢为之将里衣除下。

叶齐微侧首,将后背长发甩到了身前,露出了背上箭伤所留的血洞,微微喘息着单手撑在了地上。

端木若华取出怀中仅余的一瓶朱叶丹,倒出一颗,于指尖捏成齑粉,撒在了叶齐肩背处的血洞上:“且忍着点。”

面前男子宽阔的肩背不过微颤了一下,并无半点声息。

端木若华撕下罗裙内摆的干净处,折叠压在了他后背血洞上,而后对半撕下一截白练,穿过男子胸前紧紧缠绕压缚住了伤口。

为其包扎的间隙里,端木若华犹疑数久,终忍不住道:“端木欲询王爷一事,不知王爷可能作答?”

叶齐声息低缓:“何事?”

“先皇在位时,可曾有一月突然失了神志,然闭目能行,亦能食卧……似活人,然状如木偶,亦不言语。”

叶齐本是微垂的双目,听到她所言,于此时慢慢掀开了眼帘。

“后于殿下侍疾一月后好转,复神志,再无异。”

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跟随于女子身侧的黑衣少年,三年后此回再见,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异样。

此前近身时,便感其周身毫无战意,气息亦无波动,平静若死人。

叶齐突然明白了端木若华此前与自己对招时,一次次未尽全力,后又一遍遍阻他死志的因由。

然不动声色,再度平声低缓道:“你想知道孤当年,是如何让父皇后来恢复了神志?”

能觉到女子为他包扎的指尖轻颤了一下,随后便闻女子紧凝之声:“还请王爷相告。”

狭长如鹰隼的凤眸微微眯起,眸中一闪而过幽冷摄人的微光。叶齐语声淡淡道:“此非是什么大事,宗主若能替本王将右手麻痹无觉之症解了,让本王被押回京的一路好受些,本王即刻便相告,如何?”

端木眉间微微蹙了下,看着男子背对自己赤膊躬身、盘坐于地,被她泄去劲力的左手长时勉力撑于地上,有余力难济的虚弱之形。

犹豫一瞬,女子牵过他的右腕,令其微微侧转过身,取出三枚银针,依次在他腕上神门、阳池、列缺三穴刺入,而后渡了些许元力过去。“如此便应……”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那根刺入叶齐腹下气海穴的银针已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