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黑色防暴服的后背沾着大片灰渍,他和队员一起用身体抵住一块摇摇晃晃的石板,腰被压得沉沉弯下,却扛起了千斤重的责任。
笨蛋,一定不要受伤啊。
唇瓣翕动,林见月留下句无声的叮嘱,转身汇入离开的人群。
身后萩原研二的声音越来越远,混着石块落地的闷响。
队伍走得很静,只有压抑的脚步声在废墟里回荡。他们跟着机动队的人往前走了约莫两百米,忽然有敞亮的光顺着墙体上被破开的大洞涌进来。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有人加快了脚步,有人甚至小跑起来,朝着光的方向涌去。
林见月跟着人流走出洞口时,晚风卷着火|药和灰尘的味道扑在脸上,有些呛鼻。
市政大楼外的空地上挤满了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红蓝交替的警灯转得人眼晕,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
穿制服的警察在维持秩序,白大褂们推着担架车来去匆匆,消防员正抱着水带往楼里冲,奔跑的声音混着此起彼伏的对讲机声,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工藤新一!你出来!”一道尖利的嘶吼突然划破混乱。
林见月循声望去,空地上的警车旁,森谷帝二被铐住双手,扯着脖子冲天空呐喊。
“工藤新一,别躲躲藏藏的,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工藤新一!有种就出来和我正面对峙!”
他的声音里带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像在搜寻猎物。
高木涉几步冲过去,扣住森谷帝二的肩膀,将他死死按在警车引擎盖上:“不要乱动!”
年轻警官的声音里带着急,似乎头一遭面对这种乱糟糟的情况。
“你放开我!”森谷帝二把手铐挣得铁铐哗哗响,他弓起背,脖颈上青筋暴起,“让工藤新一出来!”
林见月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个曾经在宴会上侃侃而谈的建筑师如今沦为歇斯底里的阶下囚。警灯的红光落在他扭曲的脸上,狰狞,可怖。
“森谷先生。”林见月的声音忽然响起,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却带着股凉意,瞬间压过周遭的嘈杂。
森谷帝二猛地转头,看清来人后眯了眯眼:“是你啊,斋藤的弟子。”
他忽然长舒一口气,肩膀都松了半分,仿佛在荒漠里找到了同类:“你一定能懂我吧?艺术被亵渎的那种愤怒!他们怎么敢……怎么可以用那些粗鄙的改造,玷污我完美的设计!”
“是的,我明白你对艺术的追求。”
林见月的声音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认同:“我也一样,期待能做出绝对完美的作品。昨天的宴会,我也确实受到了您的鼓舞。”
高木涉不由一愣,表情微变,苦笑道:“林小姐,您就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你看!”森谷帝二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眼里燃烧着愤怒与仇恨的火焰,“果然真正追求艺术至高之美的人都是能理解我的!他们都是懂我的!”
“但是!”林见月突然开口,骤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森谷帝二。
她抬眼,眸色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看向森谷帝二时,眼底燃烧着愤怒和鄙夷:“从今天起,您的名字会和这些塌掉的钢筋一起,烂在东京的地基里。”
森谷帝二静了一瞬,骤然暴起:“闭嘴!你这种半吊子的家伙没资格和我聊我的成就!”
他人高马大,高木涉险些没压住。
砰。
伊达航及时赶到,他往森谷帝二膝窝踹了一脚,将欲起身的建筑师重新按回警车上。
森谷帝二被压得动弹不得,但他还在怒吼:“你根本就不懂绝对的完美对一个艺术者而言意味着什么!是生命!是信仰!”
林见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渐冷:“我当然明白。我的老师就是个严苛的完美主义者,我也秉承老师的教导,一直以高标准要求自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扭曲的脸:“但我自读书时就明白,再惊艳的设计,也比不上一个人鲜活的心跳。人命,从来都比任何完美都值钱。”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拖沓的踉跄,像踩在棉花上走路,每一步都透着不稳当。
林见月转身,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的老师斋藤雾子。
斋藤雾子穿着件皱巴巴的衬衣,看上去像是从床上跳起来随便抓了件衣服就出门了。她第一颗纽扣扣错了位置,导致一整排纽扣全部错位。
斋藤雾子头发乱糟糟的,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眼睑红肿得像核桃,分明是刚哭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