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代我与小杜若、王班主问好。
拜书以闻,顺颂时祺。
愚姊唐流云书于港城
柳方洲捻了捻信封,把信纸递给了旁边的杜若。
“是流云姐。”他说。杜若惊喜地欢呼,低头读信。
信封里还夹着两页档案纸,结实地叠成四方形,想必是齐善文的从业记录。柳方洲拿着信封又倒了倒,一片干花轻飘飘掉在了他的手心里。
凤凰花。花朵已经枯萎干瘪,颜色依旧火红,丝丝缕缕看得清植物的经络。柳方洲碰了碰细弱干燥的花瓣,又拿给读完信的杜若看。
“比凤仙花更红一些。”杜若小心地接过干花,轻声说,“像流云姐。”
是的,明艳动人的花,唐流云也是那样一只浴火不折、心念坚定的凤凰。明明她与柳家如今并无多少干系,还是为了旧人旧事谋划奔走。柳方洲又想到他的大哥,斯文安静的柳方成——他们的性格确实相似,聪慧沉静、思谋深远。就算不能成就一对佳偶,想来也能成为意气相投的挚友。
不管唐流云对曾经的柳方成是如何的情感,都不是柳方洲能妄加猜测的。柳方洲把信重新装好,藏进自己带来的皮箱深处。
各种感情根本与性别无关,他自己最清楚。如果仅仅因为男女就联想到倾慕爱恋,那也只是像孔颂今一般浅薄无聊的玩笑。
“师哥,咱们该候场了。”杜若出声提醒。
柳方洲点头作答,伸手帮杜若理了理头顶的翎子。
因为代战公主是番邦装扮,所以杜若的蝴蝶盔下面还连着两根雪白的狐尾,围在脖子边更衬得杏眼桃腮。
“这么热的天排这出戏,真是不合时宜。”李叶儿把红线混银丝的马鞭递给杜若。
“演过这么多武戏,早也耐得住了。”杜若接过马鞭掂了掂,“待会洪珠师父下来赶《大登殿》的妆,我那身旗装和朝珠也在同一个黄藤箱子里,往外取的时候仔细别钩了线。”
“放一百个心好啦。”李叶儿应答。
《银空山》是代战公主的主角戏,表演她等候薛平贵消息时坐镇银空山,整顿人马、拉弓射猎,端的是盖世无双的威风公主。而柳方洲所饰演的高嗣继角色则寡味许多,只是拦路阻挠的将官,身段上却也要紧。
而《银空山》后接《大登殿》,杜若还要将武将装扮尽数除掉,换成旗头旗装的打扮,要趁着下台登场之间的抓紧改换,因此李叶儿专门空下手,只在后台调度。
“《大登殿》没有我的戏份,我待会也来帮你赶妆。”柳方洲这一场要与杜若双枪对打,也作长靠武将打扮,头戴高高的扎巾,长眉入鬓。
“要是代战公主能和高嗣继是一对就好啦。”李叶儿突然又看了柳方洲一眼,“——红马金弓代战女,白马银枪高嗣继。”
“乱拉郎配。”杜若点点她的鼻子。
“难得见你俩演对手戏。”李叶儿眯起眼睛笑,“从来都是登对的。”
“登对的不是戏里的人。”柳方洲笑着揽过杜若的肩膀,手指挑了他下巴一下,“是我和杜若。”
“好你个登对——”李叶儿捂着嘴笑得更欢,一边对杜若做了个鬼脸,“我可不在这里多余站着了。”
“咱们也候场去。”柳方洲的胳膊还是没放下,勾住杜若一起走到了戏台边站着。杜若的戏服本来就厚重,被他一句调笑又红了脸,脸颊腾腾冒着热气,衬在狐尾的绒毛里仿佛鲜嫩欲滴的荔枝颗,使人更想多捏上一捏。
如果不是担心蹭花他的妆……柳方洲的手指又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
杜若的眼睛被胭脂描得圆圆的,仰起来瞪住柳方洲的时候格外明显。
“又和小叶子胡说——”他抬手拉住头顶的翎子,也用翎尖挑住柳方洲的下巴,“师哥你恼人得很。”
“刚才还说人家呢,你也错戏了。”柳方洲弯下腰来任他拿翎子闹自己,“翎子戏夫的可是穆桂英,不是代战女。”
杜若还想继续和柳方洲闲扯几句,戏台边厚黄绒呢子的侧幕条却收了起来,戏厅里隐约的灯光也照在了脚边。
坐在侧边的戏客能瞧见他们的动作。想到这里,杜若急忙松了手,回身站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