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很多时候,在她真正生气之前气就已经消了。
少女没个正形地瘫在后座上,双手交叠搭在腹部,裙摆因她不羁的姿势堆叠在大腿根处。
她歪着头,眯起眼睛端详着眼前的男人,仿佛这样能将他看得更清晰一些。
人人都说他性格恶劣,可谁又想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间断地使用六眼,即便有反转术式支撑,那种由内而外的疲惫也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人在被负面情绪缠绕时,很难不被其影响。言语、行为、思想,都会不知不觉发生偏移。
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与周围的世界娱乐、放松。
他无法陷入内耗,他不能陷入内耗,他绝不可以。
他的能量是向外扩散的,即便再小心收敛,也难免会刺痛他人。
五条悟是一个人。一个,人。
疲劳会一点点堆积,虽不至于将他压垮,却始终如影随形。
自出生起,他就被迫去适应、去接纳这个世界,在无休止的疼痛中逐渐掌握了这份力量。
他本可以轻易地让他人适应自己、接纳自己的一切。
换言之,他完全可以制定规则。
但他并不这样做。
换作任何其他人来承担这些,恐怕不是疯,就是死。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五条悟。
五条这个姓氏后面必须连着悟,六眼必须长在五条悟身上。
缺一不可。
降生于人类的躯壳之中,日复一日地成长,她却始终难以真正咽下那些属于人类的认知。
用人类去形容她,仿佛是将她囚禁于一个狭窄的盒子;用怪物去定义她,又像是彻底否定了她诞生的意义。
希珀自称天才,自称特级咒术师,却极少、极少自称人类。
这就像人类从不会刻意强调自己是人类一样——越是急于确认,越是显得心虚。
世间万物于她而言唾手可得,唯独六眼是她唯一主动渴求的存在。
她使尽浑身解数散发魅力,吸引他,勾引他,甚至哄骗他。
五条悟像是拥有神性的人——人性与神性在他身上中和得恰到好处。
他的人性勾起她的贪婪,他的神性令她念念不忘。
希珀喜欢纯粹的东西。
喜欢他的一切。
喜欢五条悟的一切。
喜欢到……忍不住想为他做点什么。
……
“我爱你。”
一脸困倦的少女眯着眼睛盯了他半晌,迷迷糊糊地说出这句话。脸颊被披散的白发轻轻包裹,像极了一位被娇养长大的大小姐。
车子猛地一个打滑,又迅速恢复平稳。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心跳如擂,既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吓到,更被少女的话惊得魂不附体——
那可是五条悟!!不要命了吗?这么勇敢地跟他表白?第一句就直接是我爱你……太直接了,好狂放,好热情。
刚被连名带姓叫完,正等待她的指责,却猝不及防等来一句表白,五条悟也有些意外。他将平板放到一边,轻轻揽过少女,让她平躺到自己腿上。
“怎么了?”
这没由来的爱意让他有些好奇希珀刚才在想什么。
天才的喜爱从不轻易宣之于口,只是恰巧她每一个喜爱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但我爱你这句话,她只说过两次。一次是新生与救赎之际,全然交托、不留余地诅咒彼此的宣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困得仿佛在说梦话。
少女在他轻柔的抚弄下舒服地闭上眼。揉捏的力道刚刚好,在这样的头部按摩中睡过去,也并不奇怪。
“没骗你,是真的。”
“超爱你的,爱到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的程度。”
就在五条悟刚要开口追问时,天才抢先堵住了他的发问。
“不可以指定哦,愿望我已经替你确定了。”
“是什么?”
“让你每天准时回家。”
……
他的心因这个回答而微微紊乱,总是充斥着无数信息的脑子,也罕见地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那么小心收敛干嘛……我又不是不允许你贪心点……”少女迷迷糊糊地嘀咕着,几乎快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