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误会,好吗?我只是在努力地把你当朋友。”
他没再逼近。
“这样吧,你先回答出我们今天要在这里学什么,我就告诉你。”他颇为愉快地讨价还价道。
我顿时觉得要理解这个人是件相当心累的事。虽然我并不渴望知道他过去的是是非非,但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么深,心底明了的答案就先行脱口而出。
“色彩。”刚说完我就后悔地捂住了嘴。
“怎么看出来的?”他继续问我。
“……仓库门。”我烦闷地用矿泉水锤自己的头,“你借鉴了马克·罗斯科。”
贺俊夺走了我用以自残的水瓶,拧开来重新递给我。
“你变厉害了,夏梦。”他笑着说道。
我朝他回了一个淡淡的笑。
“你喝吧,我不渴。”
接下来的十分钟我都开乳胶漆。沿着金属盖子边缘撬开气封,发出一声嘭的闷响,呛人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我问他到底要用多少种颜色,他说随便我,想用几种用几种。
“所以你不是要我画罗斯科的窗户?”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是。今天我们一起画。”
我放下了刮刀,满脸困惑地看向他。他拿起一把平头螺丝刀,蹲下来加入了我。
“杰克逊·波洛克。”口罩朦胧了他的声音,透出几分不寻常的温柔,“我们来模仿他的甩漆。”
“……画布呢?”
“整个仓库。”
该怎么评价那个下午。我想我们都迷失了,剥去皮肉,丢掉语言,只剩下灵魂在跳舞。一开始还算文明,用画笔裹满漆滴滴撒撒,到后面我们什么都用上了——刮刀、螺丝刀、满的矿泉水瓶、空的矿泉水瓶,油漆滚、扫帚、拖把、木棍、手……湿透的全身早已一片狼藉,彩色的汗从发间滴落,让我们看起来和周遭融为一体,也分不出彼此。我用的最多的还是绿色,贺俊则是黑色,交混在一起,像个怪诞的丛林。
肆意宣泄后我们一言不发地躺在地上,被叁面乱七八糟的墙围住。我仰头喘气,视线捕捉到一个巨大的金色矩形。
——是那仓库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