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说宿舍太吵了,回来写论文。”常静边说边往卧室走,“我去叫二姐起来吃饭。”
李兰之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被常欢的话题拉回:“隔壁五号大院的王师父看日子很准,回头我让他给你们选个日子。”她顿了顿,“既然决定做服装生意,就要踏踏实实勤勤恳恳,无论做哪一行,勤奋做出成绩来。”
常欢嫌啰嗦,但还是应了:“知道了,这话你和广安他妈都讲过好多遍了。”
李兰之说:“我们讲那么多遍,还不是你们没把我们的话听进去,开店的钱是广安他妈的养老本,你们两人倒好,正事不干,还拿着去杭州游山玩水,有你们这么做事的吗?”
常欢一听她提起杭州那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我们都已经知道错了。”
李兰之继续道:“知道错了还不够,还得改正过来,以后开了店,你们两人就不能睡懒觉了,更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生意贵在坚持……”
话还没说完,就见常欢急匆匆从卧室跑了出来,一脸慌张道:“妈!二姐发高烧了,怎么叫都不醒!”
李兰之愣了下,立即扔下筷子跟着进了卧室。
昏暗的灯光下,林飞鱼蜷缩在单人床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双颊烧得通红,眉头紧锁,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李兰之的手刚碰到林飞鱼的额头上,很快就被烫得一颤,皱眉道:“烧得这么厉害,得赶紧送医院!”
常静赶紧去楼下找人帮忙,但不巧的是,苏志谦和苏志辉都没有回家,朱国才跟朋友喝酒去了,朱六叔倒是在家,但他都七十几岁的人,就算他肯帮忙,大家也不敢让他帮忙。
常欢前往杂货店寻找钱广安,不料钱广安外出未归,所幸钱家的载货三轮板车停在院中,她向钱母说明情况后,暂借了板车赶回家中。
李兰之利落地换上鞋子,蹲下身去:“来,你们俩扶她起来,我来背去医院。”
常欢和常静一左一右架起林飞鱼。
当林飞鱼儿滚烫的身体压上后背时,李兰之膝盖一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她这才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飞鱼已经长得比她还高,而她也慢慢老了,不由心里百味杂陈。
“妈,让我来背吧。”常静伸手要接。
“你背不动。”李兰之深吸一口气,扶着床边用力站起来,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她咬紧牙关,一步一顿地往楼下挪,短短两层楼梯,走到最后一级时,她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衬衫紧贴在后背上。
三人小心翼翼地将林飞鱼安置在板车上。
这时,闻声出来的朱六婶见状惊呼:“这是怎么了?飞鱼出什么事了?”
李兰之将常静带下来的被单盖在林飞鱼身上:“这孩子也不知烧了多久,一直硬撑着不说。我们得赶紧送医院。”
朱六婶瞧见林飞鱼烧得通红的面颊,连忙道:“那快去吧!有事就让常欢回来喊一声!”
常欢已经跨上板车,用力踩下踏板。
夜色中,板车轮子“咯吱咯吱”转动了起来,李兰之和常静小跑着跟在旁边。
三人护着昏迷不醒的林飞鱼,急匆匆向工人医院赶去。
***
上海。
夜已深,时针逼近零点,本该寂静的街道此刻却人声鼎沸,两家打通的店铺门前人头攒动,喧嚣声撕破了夜的静谧,推搡、争抢,生怕慢一步就错过什么,更令人惊诧的是,远处仍有三三两两的身影小跑着加入这场疯狂的抢购。
“这台电视机是我先瞧上的!松手!”
“少废话!谁先付钱算谁的,老板,这台我要了!”
“老板,剩下的两台冰箱我全包了,两千是吧?现金在这儿!洗衣机也给我来两台!”
“肥皂一百块!火柴三十包!快,先给我装!”
一台冰箱一千元,一台电视机五六百——在这个年代,这些大件家电绝非小数目,随便一件就抵得上普通工人大半年的薪水,可此刻,人们却像抢购大白菜一般,成叠的“大团结”甩出去,眼皮都不眨一下,大件货物刚到手,就被匆匆搬上板车拉走,那模样生怕被人给抢走。
手头紧些的也不甘示弱,大件买不起,就成箱成捆地囤日用品,肥皂一买上百块,火柴三十包就是三百盒——没人担心用不完,只怕买不到。
喊价声此起彼伏,嗓子喊哑了也不停,你争我抢,场面十分壮观,近乎失控。
直到货架被扫荡一空,仍有人不肯散去,眼巴巴地盯着柜台后的两个年轻老板——
“老板,明天还开门不?提前透个信儿啊!”
“对对对!明天有啥货?电视机还有吗?我今天没抢着!”
“粮食呢?粮食有没有?我也得囤点儿……”
人群躁动不安,仿佛只要两个老板一点头,他们立刻就会连夜排队,等待下一场抢购狂潮。
贺乾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疲惫地摆摆手:“都散了吧,明天不开门,大后天再来。至于有什么货我现在也没办法保证,大后天你们再过来吧。”
倒不是他要卖关子,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些货不是他去收的,只有等老张公司的运输队回来后才能知道。
说完,他和江起慕一起把仍恋恋不舍的人群劝离店铺,合力拉下铁闸门,等喧嚣彻底隔绝在外,两人开始清点今日的收入。
算完账,贺乾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兴奋。
“他娘的!”他猛地一拍桌子,“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赚这么多钱!今天比昨天还多进账两千,这个月扣掉成本、车队费用,咱俩起码能分两万!按四六分,你六我四,咱俩可都是万元户了!”
江起慕立刻摇头:“五五分。贺乾哥,你一直照顾我,我不能占你便宜。”
贺乾一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说:“别人都是嫌钱少,你倒好,每次都得我求着你多拿!我贺乾混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跟钱过不去的。”
江起慕无奈地笑了笑:“之前一起摆摊,贺乾哥你把利润大头都让给我,我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这次你既出本钱又动用人脉,我要是再不知好歹地拿六成,那可真说不过去了。”
说到资金问题,江起慕心里更不是滋味。
囤货需要大量本金,他虽然出了一部分,但贺乾却因此卖掉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