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来了,风变得极其刺骨,江边看不到几个人,苏志谦却浑然不觉,只是木然地望着浑浊的江水。直到暮色四合,路灯一盏盏亮起,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找宜恩。
当苏志谦说出分手两个字时,宜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两人婚期都定了,家长也见了,亲戚好友都知道她有结婚对象,要不是苏奶奶突然去世,他们现在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办了酒席,而且之前一点要分手的迹象都没有。
宜恩死死盯着苏志谦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可回应她的只有苏志谦平静到残忍的坦白:“我昨晚喝醉了,和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宜恩头上,让她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
她一直以为苏志谦是难得的好男人——名校毕业,工作体面,性格温润,两人交往以来,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
却没想到,他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背叛!
“对不起!”
“王八蛋!”
宜恩扬手狠狠甩了他两记耳光,然后哭着跑了。
苏志谦木然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掌印灼烧着皮肤。
他望着宜恩离去的方向,眼底最后那点光亮随着天色一点点熄灭,最终化作一片死寂的黑暗。
***
临近年关,林飞鱼察觉到常静有些不对劲。
好几次,她都撞见常静眼眶泛红,像是刚哭过。
起初,她以为常静是和对象闹了矛盾,可试探着问起时,常静却慌忙摇头,眼神躲闪,只低声搪塞道:“没什么事,你别多想。”
那语气里藏着勉强,分明是在掩饰什么。
常静不想说,林飞鱼也不便追问,只是心里隐隐担忧。
很快,李兰之也察觉到了常静的异常。
自从常静进了工厂,加上加班费,每月能挣两三百元。以往领了工资,她总是第一时间把钱交到李兰之手里,按她的说法,三分之一贴补家用,余下的都存着给常美还债。
可这天,常静站在李兰之面前,手指绞着衣角,支吾了半晌才嗫嚅道:“妈,以后工资……我想自己存着……除了家用那部分……”
李兰之闻言一怔,目光在她局促不安的脸上逡巡,眉头微蹙:“当真只是自己存着?还是……有人逼迫你,想让你把钱给她?”
这个她,不是指别人,正是常静的生母常本华。
而且她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自打常静上班后,她不止一次听院里人说,常本华逢人便炫耀女儿出息了,自己马上就要跟着享清福。
常本华的厚颜无耻,李兰之是领教过的。
只是先前常明松突然被抓走,后来常美意外流产,她实在无暇顾及这个无赖。如今见常静这般反常,她心里猜测十有八|九是常本华在背后作祟。
“不、不是的……没人逼我……我就是想先自己攒着,到时候……一起给大姐。”
常静慌忙摇头,手指把衣角攥得更紧,声音也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嘴里。
李兰之唇瓣几度开合,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行,那以后的工资你就自己收着吧。”
常欢撒谎时能面不改色,可常静从小就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方才那番话刚出口,李兰之就看穿了她的言不由衷。
但孩子终究是大了,总有自己的主意,更何况她这个后妈的身份本就尴尬,日后还要和常明松离婚,若是管得太多,很容易惹人嫌。
李兰之刚转身离开,林飞鱼就从里屋冲了出来,一把攥住常静的手腕:“你说谎了对不对?是不是你那个亲妈逼你交工资?”
常静摇着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真的没有……”
“还嘴硬!”林飞鱼急得直跺脚,“要是真没事,你哭什么?你那个妈当年能狠心抛下你两次,现在怎么有脸来要钱?就仗着生过你?你现在纵着她,等以后成家了,难道还要把夫家的钱也往她那儿送?”
说到最后,林飞鱼口水都快说干了,可常静只是咬着嘴唇掉眼泪。
后来她把这事打电话告诉江起慕,江起慕劝她别掺和这事。
“得让常静自己立起来,你管得太多,反倒落个里外不是人。那人毕竟那是她亲妈。”
林飞鱼觉得江起慕说得有道理,在劝说无果后,只好由着常静去。
一九八七年的春节,在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旋律中红红火火地来了。
大街小巷都在循环这首炙热的歌,发廊的玻璃窗上贴满了费翔的海报,一米九一的大高个、混血的帅气模样,以及奔放的舞姿,费翔在这年红遍大江南北,成了无数女性心目中的男神。
钱广安知道常欢喜欢费翔后,特意把头发电成了费翔同款,然后成功把自己折腾老了十来岁。
但他觉得帅得不行,走起路来还学着电视里的舞步一扭一扭,扯着嗓子唱:“你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这滑稽模样惹得常家人笑作一团,常欢更是笑得直喊救命。
说来也怪,前阵子钱广安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听说被家里安排了好几场相亲。可不知是没相中合适的,还是对常欢念念不忘,没过多久他又像从前那样,三天两头往常家跑。
春节一过,就在大家准备恢复平时生活时,姜珊再次出现在苏志谦面前。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志谦,然后一字一顿告诉他道——
“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