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若是儿子的孩子顺利长大,应当也是小宋大人如今这般年纪了吧。
徐太后其实是有过儿媳妇的,只是当地乡绅不做人,在她儿媳妇将要生产之际来家里收粮食。与其说是收粮,不如说是在抢。恰逢旱灾,她儿子舍不得那点救命粮,上前说了几句好话企图多留下点让自家嚼用,结果也不知哪句话得罪了那群人,引起了冲突。
她跟儿子被打了半死,儿媳妇被人推了一把,以至于难产而亡。
这么多年来,她儿子心中一直难以释怀,压抑在心中的恨意也一年比一年强烈。若是当初儿媳妇平安生下孩子,或许事情也不至于如此糟糕。徐太后出神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宋允知已经不说话了。
她反应过来:“你方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晚辈去了光州之后,又招了不少年轻人进衙门办事。”宋允知说完,打量了一下徐太后,“太后娘娘是不是累了?”
“不是累了,是好久没有人同我说笑了,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宋允知点头,不动声色地暗示:“晚辈进宫之后也发现,这宫里实在是安静的有些过分了,也怪不得没人说话。原先在建康时,晚辈也经常入宫,夏国皇宫就要热闹许多,皇子公主时常在外呼朋唤友,好不热闹。”
皇子公主……徐太后心头一动,他儿子如今若是有了孩子,不也是皇子公主吗?
从前他们给不了孩子优渥的环境,可如今什么都不缺了,为什么不能多添几个孩子呢?
他们家几代单传,如今既然出头了,总该给郑家留个后吧。自古以来皇上登基,不都是要选妃的吗,甚至还得立后,否则偌大的后宫何人来管理?靠她么,她不过是一介农妇,亏的如今宫里人少,总共也就只有两个主子,若是日后人多起来,她也是有心无力。
徐太后就跟着了魔似的,一门心思想着选妃、生子,她甚至唐突地开始问起了宋允知:“不知,夏国的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性子模样?”
宋允知激动的大腿都快要拍烂了。他正愁不知道如何将话题引到郑廷结婚生子的事情上来,哪里想到徐太后竟然如此上道。动心了就好,母亲管儿子结婚生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最好徐太后坚持,坚持到底!
就该给郑廷找点不自在。
宋允知不紧不慢地提到了夏国宫里的那位皇后娘娘。那位真是没得说,出身镇北侯府,家中世代忠良。听萧宝玄说,皇后娘娘本人也是文武双全。只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只在闺阁中有些贤名,并不能像那些武将一样上阵立功。
她自嫁入皇室之后,将后宫料理的妥妥当当,满宫的妃子对皇后娘娘也是真心敬服。
最最重要的是,镇北候府深得皇上信重,是他们夏国皇上的股肱之臣。
股肱之臣,暗示的够明显了吧,宋允知抬眸盯着太后。
徐太后听完又是一阵激动,她就想找一个这样的皇后!
徐太后还想聊的更深入一些,只是想到这些事情毕竟不好跟一个孩子说,遂只能作罢。
今日跟宋允知聊过之后,孩子的事情便一直盘桓在徐太后心间,她越想越觉得此事紧迫。她儿子如今都已经四十了,寻常男儿这个年纪莫说是儿子,有的连孙子都有了。
这齐国江山打了下来,总得后继有人才行。况且徐太后还想着,若是有个孩子,总能让儿子收收心,少犯一些杀孽。
儿子自上位以来,杀的人着实太多太多。杀北戎权贵也就罢了,怎么连无辜汉人也杀?
若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徐太后也知道他这儿子性情偏执,轻易不会相信人。所以这皇后的人选还得从他那几个心腹下手,王新值得相信,只是他是个武将,生的也不是很好,家中的姑娘养的太随意了,刘易生……
“刘易生家的孩子倒是很不错!”
徐太后激动地坐不住,想即刻叫人进宫商议,可考虑到天色已晚,愣是等到了第二日才将人给叫过来。
刘易生这些日子为了自己在陛下跟前地位不在受了不少闷气,一听到太后娘娘竟然有意让自己的女儿入住中宫,刘易生猛地睁大了眼睛。
如此事能成,他又何必忌惮什么宋允知?
徐太后其实也在观察对方,看对方没有回应有点着急:“刘大人莫不是觉得不妥?”
刘易生立马跪下:“微臣只是惶恐,担心家中长女配不上陛下。”
他这样说,徐太后心就放下了一半:“这是哪里的话?你是皇上的股肱之臣,你家的女孩又是一等一的才貌双全。只要你点头应下,这正是一桩天赐的良缘。”
刘易生立马磕头谢恩。
他怎么可能不应,他比太后娘娘还要心急。
徐太后虽说此事她来安排,但是刘易生也知道陛下性子执拗,太后娘娘未必真能说服对方。为保万一,刘易生还安排了前朝的人进言,希望陛下早日立下皇后,以为子嗣考量。
郑廷听到这些被膈应得不轻,对夏国用兵是一早就定好了的,今年冬日前就动手,他哪里有什么心思来选妃立后?
郑廷在朝中刚发了一通火,下朝之后又被徐太后叫了过去,说的还是熟悉的那一套话。
正是因为太熟悉了,郑廷忽然起了疑。
他淡定地问道:“那依母后所见,该立何人为皇后?”
徐太后没什么心眼儿地脱口而出:“我瞧着,刘易生家的大姑娘就不错,蕙质兰心,才貌双全。刘易生又是个极有能耐的,与你更是多年的交情,选谁都不如选他们家。”
郑廷冷笑一声,果然。
他这阵子刚对刘易生说了几句重话,这家伙就立马将主意打到他的婚事上来了。
郑廷叫人去查问,发现刘易生确实进宫从他母后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出门之后面上带笑,潮州那些进言的官员,也是他安排的。
郑廷忽然觉得没意思,莫不是人有了权势,真的会移了性情?或者,从前便是这样汲汲营营,不仅只是释放了本性?
不论是何种原因,刘易生已经触犯了郑廷的底线,郑廷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只要被他厌恶上,政治生涯也算是断送了。
不过好在,他还有个王新。
王新这段时间都没顾得上进宫,他一直忙着给郑廷排忧解难呢。那些乡绅地主的地被朝廷征用了,如今联合起来抗议,闹得不大好看。
要是再闹下去,陛下肯定是要将他们全都砍了一了百了。但若是这样做,陛下的名声也会不大好听,于是王新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准备过来敬献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