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我……」
「你回去吧。」苏玉尘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她拿出了一支针管与工具包,「我要打针了。」
顾令生闻言却没有离去,他依旧坐在床边,紧盯着苏玉尘的一举一动。
他是关心,可眼下的关心却成了一种冒犯,冒犯了苏玉尘脆弱的自尊心。
无预警地在顾令生面前发病,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病人,现在要她在顾令生得注视下注射药液,她承受不起。
「为什么不走?」因为难堪而恼羞成怒,苏玉尘激动地推了推顾令生的肩膀,朝他大吼,「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打针!」
她的抗拒全始于她对顾令生的期待。
就连她自己都放弃了,只有顾令生还念着她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唯独顾令生不把她当「病人」,他眼里的苏玉尘,只是一个生病的平凡人,她不想要让顾令生全程目睹自己在对抗病情时狼狈的模样。
「你别把我当病人……」
顾令生一辈子都忘不了苏玉尘此刻的表情。
她双眉紧蹙,咬紧了后槽牙,眼眶蓄满泪水,不甘与逞强是她生命的支柱,她的痛苦已经无法形容,是一种身心上缓慢残酷的凌迟,侵蚀了她的一切。
顾令生不再多言,他转身离开了苏玉尘的房间,内心满是懊悔,是他没有拿捏自己过分的关心,强加在苏玉尘身上的「体贴」不过是他自以为对她好,却没想到伤了苏玉尘的心。
房门关上的瞬间,眼眶里的泪水随着眨眼落下,两行清泪滴落在棉被上,留下一点一点的水渍。
替自己绑上止血带,用酒精棉片擦拭皮肤,最后针管插入,将药液注射进静脉中。前后不过几分鐘的事情,对苏玉尘而言却格外漫长。
按着打针的部位,眼泪掉个不停,怎么也止不住。
上一次因为生病哭得这么厉害,还是因为开刀后不适的反应,半夜疼得睡不着觉,四肢无力,连水杯都拿不稳,摔碎的玻璃杯还得由妈妈帮她清扫。
她连自己最后的自尊心都无法维护。
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苏玉尘整理着废弃针管与工具包。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回了一句请进。
朱咏珀端着一碗南瓜浓汤走了进来,她架起苏玉尘床边的小桌子,把汤放在她眼前。
「令生已经回去了,他惦念你没有吃晚餐,给你煮了一碗汤后才走的。
「他说,如果你不想喝也没关係。」
苏玉尘看着眼前的汤,拿起汤匙,舀了一匙送入口中。
好甜。
她想,顾令生肯定是糖放多了,不然这碗汤怎么这么甜呢?
一口一口,毫无食慾的她将所有的汤水都喝完了,看着空碗出了神。
「妈妈……明天他还会来吗?」
朱咏珀笑出声来,她轻轻摸了摸苏玉尘的小脑袋,无奈地说道:「你才刚把人轰出去,回头又想见他了?」
「我还想喝南瓜浓汤。」
大抵早就料到苏玉尘的反应,顾令生託了朱咏珀,留了一句话给苏玉尘。
——直到皑皑的病痊癒前,我每天都会来探望她。
他想亲眼看见苏玉尘恢復健康的样子,希望她能再一次崭露笑顏。